李偉被“強哥”的一番語重心長的教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下午下了班,他送完辦公室幾個同事,匆匆趕回家去。
因為口袋裡有高強給的五千多塊錢,具體是多少,他還沒來得及細數。
想到這裡,他決心好好在妻子面前炫耀一下,給她個意外的驚喜。
在小區裡停下車,他把錢拿出來數了數,總共是五千一,加上先前給的四百“紅利”,總共五千五百塊!這對于他這樣的家庭來說,真是一筆不小的數額。
他懷着忐忑的心情,也顧不上再回想高強說過的話,急匆匆地進了家門,扯着嗓子叫道:
“鳳仙!兒子!”
王鳳仙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聽見李偉叫喊,忙站起來,輕聲制止道:“你囔什麼呀!兒子正在寫作業呢。
神經病啊你!”
李偉馬上收斂笑容,壓低聲音,誇張地叫了聲:“老婆——”然後又蹑手蹑腳地進入書房,見兒子正伏案寫作業,悄悄走到他身後,把他的眼睛蒙上:“強子,你猜猜我是誰?”
“你是爸爸!”
“我不是爸爸,我是大灰狼!”
李強馬上丢下筆,反過身來,撲到李偉懷裡。
李偉趁勢倒在床上,李強爬上床,騎在他身上,呲牙咧嘴地說:“我是老虎,專吃大灰狼!”二人哈哈大笑。
二人在床上鬧了一陣,鳳仙過來,把兒子扯起來,喝道:“鬧什麼鬧,還不去寫作業!”又對李偉說:“你今天吃錯藥了?一回來就發神經。
快死開,不要影響兒子寫作業!”
“是,老婆大人!”李偉做了個鬼臉,順從地坐起來,走出書房,輕輕帶上門,然後從身後一把抱住妻子,兩隻手在她的前胸亂抓,做出按摩狀。
鳳仙不耐煩地掙開他,生氣地說道:“你幹什麼呀你?死開些!你那點兒按摩功夫也好意思拿出來。
”李偉嘻嘻一笑,坐在鳳仙旁邊,笑道:“嘿,你還别看不起我這按摩的功夫。
爸活着的時候,為讓他的腰背舒服些,我還專門學過的咧!”見她不理會自己,便按了按胸前的口袋,神秘地說:“你猜猜,這裡是什麼?”
鳳仙頭也不擡,似乎還在生氣:“能有什麼!像你這種沒用的男人,還能帶什麼好東西回來?”李偉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在妻子眼前晃了一下,馬上藏到身後。
鳳仙乍一看是錢,馬上兩眼放光,一面伸手去搶,一面說:“哪裡來的錢?是不是發福利了?快給我!”
李偉讓她将一百元搶去,繼續笑着望着她。
鳳仙搶過錢,又盯着李偉,“就一百?還有沒有?”李偉這才将錢全部拿出,學着高強的樣子,摞齊,在手上“啪”地甩了一下,遞到鳳仙懷裡,驕傲地說:“全在這兒,你數數。
”
鳳仙數了一遍,看看李偉,又數了一遍,驚訝地叫道:“呀!加上剛才的一百,可有五千五呀!這麼多錢啊!”
李偉又灑脫地說道:“全給你,收下吧。
”鳳仙還不相信,看看錢又看看李偉,興奮地問:“這錢是哪裡來的?難道是撿來的?該不會是去搶銀行了?”
李偉偏着頭說:“看你說的!我有撿錢的命嗎?有搶銀行的膽嗎?都沒有。
告訴你,這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不說。
他不知怎麼說才好,心想,“強哥”為什麼要給他這麼多錢?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他歎了一口氣,身體往後一仰,默默地看着天花闆。
這是一幢老舊的房子,還是上世紀父母單位做的集資房,二十多年了,天花闆上斑駁陸離,牆角處挂滿了蛛網。
“什麼時候可以換套像樣的房子呢?”李偉癡癡地想着。
鳳仙拿着錢,早把毛衣丢到了一邊,繼續問:“這麼多錢究竟是哪兒來的呀?單位發的?調進去這麼久,也沒見你領過這麼多錢回來!”
李偉突然覺得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有一種刺骨的痛。
他突然覺得“強哥”是在可憐他,施舍給他。
他最受不了被人可憐、受人施舍,盡管家庭條件一般,但作為一個男人,他覺得最重要的是要有骨氣,“大丈夫可以被人愛,可以被人恨,但不能被人憐。
”想到這裡,他淡淡地說:“是人家給的。
”
鳳仙還沉浸在興奮之中,聽說是别人給的,也驚了一下,又問:“誰啊?誰給你這麼多錢?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求你呀?”
求我?他求我什麼?李偉心裡想,我這樣一個打雜的司機,他需要求我什麼?他看着鳳仙,似乎意識到什麼,馬上問:“你二叔原來不是開過汽車修理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