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把流氓的腿筋腱切斷了。
那種劇痛比腹部捱了一刀更甚。
流氓抛掉兵刃,抱着痙攣的右腿在地上哭叫。
餘下仍站立的十人因為這連串迅速的刀招而猶豫起來。
狄斌卻沒有借機喘息,反而立刻又向第三人撲過去。
那種擊倒一人後立即迅速攻擊下一個目标的動作和野性戰意,跟鐮首十分相似。
第三個人連攻擊也沒有做過一次,便又被狄斌第二次淩空斬擊砍中了咽喉。
狄斌氣喘籲籲地站在剩下的九個敵人跟前,黑色戰衣因為剛才在牆頭上所遭遇的箭羽攻擊而破損處處,露出了他白皙而帶血漬的肌膚。
在暗夜裡看起來,狄斌就如一頭長着白色斑紋的黑老虎。
“惡鬼……!”九個守衛裡,其中一個突然驚叫。
“他就是雞圍裡那惡鬼!”
——他們錯把狄斌當作葛元升,也并非全無根據。
狄斌根本就在使用葛老三最擅長的招術。
九個人開始逐步後退。
——人是打不過鬼的……
事實上狄斌的體力此刻已消耗極大,隻要九個人一擁而上就能把他分屍。
後退的腳步漸漸變成逃跑的腳步。
九人奔到南面的大夥同伴後邊。
狄斌把鋼刀倒插在地上,雙手托起了大鐵門的闩栅,花盡最後的力氣把左半邊鐵門往後拉開。
“五哥!”狄斌以他平生最大的聲音呐喊。
鐮首披散一頭獅鬃般的長發,挽着鐵矛策馬奔進了“大屠房”的前院。
麾下三十五騎腥冷兒也緊随殺進。
鐮首看見了渾身傷疲跪倒地上的狄斌,乘着騎勢俯身探出左臂,把狄斌整個人揪起離地,緊緊抱在自己胸前,另一隻手仍挽着大鐵矛。
狄斌驟然與鐮首的肉體如此接近,本已衰竭的身軀突然又貫注了一股新生的力量,能夠在鞍上坐穩。
鐮首掖扶狄斌的左手如擁抱愛人般溫柔;揮舞鐵矛的右臂卻貫滿了能瞬間絞碎骨肉的殺戮能量。
他不必握持缰索,隻用雙腿夾緊馬背。
鐮首、狄斌、鐵矛與馬仿佛結合成一體——
一尊擁有三頭、四臂、四腿的極惡戰神。
阿桑正好在這時打開了“大屠房”城樓的正門,遠遠與鐮首打了個照面。
兩人四目交投了一瞬間。
就像被反射神經驅策一般,阿桑把大門隆然合上。
然後他才在腦海中暗問:
——我在幹什麼?
阿桑以為,自己在捱過十多年前頸上一刀後便再沒有懼怕的東西。
但此刻他清楚記得:剛才與鐮首對視的刹那,确實感覺到一股不明的強烈恐懼。
——我……我在怕什麼……
阿桑卻久久無法提起勇氣把大門再次打開。
刀斧手部下不解地瞧着阿桑二爺顫抖的背項。
鐮首當先殺向南面“屠房”部衆的後方。
“屠房”守衛早已聽見馬蹄聲。
連正門也被攻破了。
己方腹背受敵,剛才的優勢一瞬間逆轉。
“大屠房”正面鐵門被打開,對“屠房”守衛的心理打擊,比實際戰鬥的影響還要大。
他們畢竟也隻是唯利是圖的流氓,敵人已攻到了主城樓的門前了,朱老總跟阿桑二爺亦自身難保,他們要是死了,一切的命令都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屠房”領袖多年來在他們心裡建立的權威,如今迅速瓦解。
就在“屠房”部衆心靈最軟弱的時候,狄斌想起了三年多前那一夜,于潤生曾對三十一個刺殺兵說過的一句話。
“等一等,五哥!先别打!”狄斌在鐮首胸前說。
鐮首已經高舉的鐵矛緩緩放了下來,霍然勒止坐騎。
三十五名騎兵部下也在他身後停住,布成尖錐般的陣式,随時準備朝前方十碼外的敵人展開大沖鋒。
狄斌從鐮首的坐騎躍下,瞧着前面的敵陣。
“屠房”守衛對攻城腥冷兒的圍打已不知不覺間停止下來,變成靜默的對峙。
本來殺聲震天的場面頓時化為更可怕的甯靜。
然後狄斌向“屠房”的人問了一句話——與那一夜于潤生所問的一模一樣的話:
“你們是不是還打算為了别人去送掉生命?”
“屠房”的人同時變得呼吸重濁,百多顆心髒的跳動一起加速。
不知當中哪一個首先把刀子丢到地上,接着又是另一柄短斧,跌在地上的兵刃迅速增加。
“不想打的人,給我離開。
”狄斌小心地說,語氣盡量保持平靜,以免把“屠房”衆人已喪失的鬥志再次激發起來。
這時龍拜也帶着弓矢隊沖進了前院。
大局從此決定。
已抛去兵刃的“屠房”部衆,因為恐懼而緊緊靠在一起,然後成群地慢慢走向大鐵門的方向。
直至已接近門口,又确定對方無意追殺時,便低頭拔腿逃出大門。
最後在腥冷兒的包圍網中央隻餘下六個人。
雙手仍緊握染血鐵杖的狠頭是其中一個。
“你們還是走吧。
”狄斌歎息說。
狠頭舐舐已幹裂的嘴唇,決絕地搖搖頭。
“好!”鐮首躍下馬鞍,抛去了大鐵矛,拔出腰間鋼刀。
“我就一個跟你們打!”
“不可以,五哥!”狄斌的喝聲中透着過去沒有的威嚴。
“現在不是說道義的時候。
我不能讓你冒險。
”
他揮揮手,示意吳朝翼發動最後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