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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文英盯着桌子上的一張紙,上面記錄着反攻漂城的部隊編制,加上從首都來援的三百人,“豐義隆”的兵員總數将達八百名,是自從九年前首都黑道大戰争以來的最大動員。
花雀五這時推門進來。
“義父……”花雀五的臉容十分緊張。
龐文英對他投以厭惡的眼神。
這個義子再一次令他失望。
在剛撤退到岱鎮之後,他發現了花雀五挪用公款私下購買鹽貨的勾當——這些私貨都沒能運出來,相信已給“屠房”吞去。
此事令龐文英大失預算。
八百人的食宿并不是小數目,而撤離了漂城後他們的收入接近零。
龐文英隻好再向首都要求援助。
“什麼事?”
“六……六爺他親身來了……”花雀五說。
“正在客房休息。
”
龐文英一時無法會意,花雀五說的“六爺”是誰。
他想了一會兒,突然猛力拍擊桌子。
“他來了?他來幹什麼?”龐文英匆匆站起來,推開花雀五走到門外。
站在客房門前,龐文英正要伸手推門,卻突然猶豫起來,手掌凝在半空。
他一生做事很少猶豫,但是面對此刻在房間内的這個人,他總是盡量保持謹慎。
“是二哥嗎?”房裡傳來一把聲音。
龐文英把門推開。
客房裡有三個人,正坐着喝茶的就是今早在漂城街上觀看“屠房”冥祭的那個中年文士,兩個壯碩的随從站在他身後。
文士輕輕地放下茶杯,站起來的動作也很輕很慢,仿佛怕一不小心便會弄绉衣服一樣。
他的一身長布衫的确是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绉。
“二哥,許久不見啦。
”
“老麼,你來幹嘛?”龐文英的聲音有點幹啞。
“豐義隆”核心領導層“六杯祭酒”之末、外号“咒軍師”的章帥沒有即時回答,隻微微牽起嘴角。
那微笑中表露出極動人的自信。
“我聽說二哥撤出了漂城,便想親身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龐文英撫摸銀白長須,神情冷漠。
“我自有我的理由。
就是這樣?”
章帥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二哥放心,不是韓老闆派我來的。
我隻想親眼看看,二哥在打什麼主意。
”
“韓老闆的病好一點吧?”
“還可以。
還可以。
”一提到韓亮的健康,連章帥也不禁收起了笑容。
“二哥,你這一着……不怕太險嗎?”
“這些不用你管,你愛看便看吧。
”龐文英不耐煩地說。
“我今早到了漂城看過。
”章帥拿起桌上的茶杯,卻沒有喝,隻凝視着沉在杯底的碎茶葉。
“依我看,‘屠房’的人十居其九會往這兒來進攻。
”
“你怕我守不住這裡嗎?”龐文英豪邁地大笑。
“我就是怕他們不來攻!”
“不愧是二哥,我也是這麼想。
這是殲滅對方主力的好機會。
”
龐文英早就料到章帥會這樣回答。
他知道自己想得到的戰略,章帥也一定想得到。
“沒有什麼其他事兒了吧?我走了。
你好好休息。
”龐文英轉身欲走出房門。
“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
”章帥忽然又說。
“我聽說二哥最近突然又收了一位門生,我倒很有興趣看看是個什麼角色。
”
“他不在岱鎮,再過幾天吧。
”一提起于潤生,龐文英突然恢複了無由的信心。
他回首,今夜第一次直視章帥的眼睛。
“你一定會看見他。
”
章帥也感覺得到龐文英的情緒轉變。
他暗想,這一趟并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