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房”裡,朱牙和阿桑早已聽到外面的戰鬥聲音。
阿桑奔上大樓最頂層,俯看大街上的戰況。
他看見了全身黑色的神秘敵人如何閃電擊潰己方在大街上的布防。
——絕不是“豐義隆”的人。
是腥冷兒!
假如阿桑及時到“大屠房”外親自指揮,還有希望抵擋對方的攻勢。
對方總數不過二百人,隻要抵住第一波的猛攻就能取勝。
可惜敵人的行動實在太快。
“守住圍牆四面!絕不能讓對方攻進圍牆内!”阿桑下令。
“把所有弓手集合到這兒來!”
這是決定生死的一戰,但阿桑沒有一點緊張懼怕。
十多年前他就曾經比今天更接近地獄的門口。
自從頸項中過那一刀以後,他沒有再想過死亡的念頭——反正每一天的生命都是撿回來的。
肥胖的朱牙這時才氣籲籲地跑了上來。
“怎麼樣?”朱牙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快要攻到這兒來了。
”阿桑冷靜地回答。
“對方跟這兒的人數相差無幾。
不過我們有圍牆保護,還可以抵擋好一會兒。
希望在這段時間内,外面的兄弟會到來援救。
”
“他們……會來嗎?”朱牙疑惑。
當安東大街爆發戰鬥的消息傳出後,城内各“屠房”據點同時燃起了火頭。
朱牙的直系部下都懷疑,叛變一方的餘黨是發動這次奇襲攻擊的主謀;而老俞伯、吹風和黑狗的舊部則早就是驚弓之鳥,他們深信朱牙正趁今夜發動肅清。
最先爆發流血沖突的是雞圍東北區裡。
這兒雙方各有三、四十人一直對峙着,氣氛随着月亮越升越高而越漸緊張。
然後大街戰事的消息傳來了。
雙方開始展開罵戰。
其中叛變餘黨一方的一名流氓破口大罵出一串異常惡毒的髒話。
朱牙一方的一名部下忍耐不住,把手上的短斧擲過去,砍傷了對面那咒罵者的大腿。
這柄斧頭一擲出去便無法收回。
混戰展開了。
戰火迅速蔓延整個雞圍,然後又把平西石胡同、平西街、善南街等地卷進去。
“屠房”的組織架構出現了永難彌補的裂紋。
同門内哄永遠比戰争還要狠。
因為戰争還可以媾和,内鬥卻隻能分出勝利者和失敗者。
連投降也不可能。
朱牙的指揮權力,瞬間由全漂城縮小到隻餘下“大屠房”。
而“大屠房”即将面對它建成以來的最大危機。
“可以準備反攻了。
”在郊外的營地上,于潤生向龐文英說。
“你真的那麼有信心嗎?”龐文英問。
“剛才我的手下葉毅回來報告,奇襲隊已經安全進了漂城。
”于潤生說。
“隻要他們進了城牆以内,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夠阻止他們。
”
“屠房”弓箭手從“大屠房”的城樓頂層窗戶,朝下面狄斌指揮的攻城部隊發射一叢接一叢的箭羽。
然而攻城經驗豐富的吳朝翼早有準備,把半數仍然持着藤盾的部下平均分布在整隊裡面,高舉盾牌抵擋敵箭。
這種堅硬的藤盾是龐文英特别購入的,隻有西南蠻區的羅孟族才有生産——羅孟族所居住的黎哈盆地,一向是“豐義隆”在西南内陸地區的重要鹽運關卡。
隻有少數角度準确的羽箭能夠射進硬藤裡,其餘的箭矢全被盾牌彈開了。
狄斌的攻城隊就像一大群撐着紙傘避雨的旅人般,在盾陣拱護下緩緩一起前進。
在到達“大屠房”南面圍牆下時,隻有一人中箭死亡和三人輕傷。
一百個攻城兵立即散布成橫向長列,緊貼在圍牆外側。
大樓上的“屠房”弓手根本已無法看見敵人,遑論發箭攻擊。
“預備油瓜和火種!”狄斌下令。
其中二十名部下從行囊處各掏出一個人頭般大的油紙包裹,解開後出現的是一個個大瓜,頂部被削去小片,但切口卻用蠟封住了。
同時另有五名攻城兵取出了火石和點火引子,熟練地燃起了火種。
在這面圍牆内,“大屠房”的守備也已集結了近百人,布好了迎擊的陣勢,随時誅殺越牆過來的敵人。
假如沒有隔在中間的那道丈高圍牆,雙方早已到達了能夠互相踏着對方腳背的近距。
“抛!”狄斌喝令。
二十個部下同時踏離圍牆三步,然後準确地把手上的大瓜抛越了圍牆。
抛擲點集中在圍牆中段一處。
牆内的防守者突然看見大堆異物越過牆頂墜下來,都不敢伸手去接,紛紛朝外走避。
大瓜堕落地上便即破裂。
瓜内所藏的燈油四濺,一些站得較近的“屠房”兵員都給油濺到衣服上。
這種火攻武器是吳朝翼想出來的:把田裡摘下的一種硬皮大瓜削去頂部,掏空了瓜肉,把瓜殼曬幹,然後注入燈油,再把切口蠟封。
“火!”狄斌再呐喊。
另一批部下朝同一處抛擲數十塊小石頭。
每一塊都縛着一根燃燒中的棉繩。
“是火!不要給燒着了!他媽的——”
“屠房”的人慌亂地喊着,卻毫無對策。
圍牆内瞬即燃起熊熊火光。
有幾個“屠房”的人因為衣服沾了油,也被火燒着了,頓時瘋狂地亂竄和地上打滾。
“屠房”衆人的驚慌叫聲,掩蓋了鐵鈎搭上圍牆頂的聲音。
三十個最精悍的腥冷兒,牙齒咬着腰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