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而逃離家鄉;三個因為搏鬥而喪失了指頭;一人瞎了一隻眼睛……
把這麼一群危險的男人聚集在一起,本來就像把油酲放近竈火一樣的可怕;然而在這旅途上,他們相敬就如失散已久的親兄弟。
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通處:被鐮首那強大的光芒吸引,自願追随而來。
這些人原都是“豐義隆”各外地分行的好手。
鐮首奉了于潤生的命令出門,代表他巡視各州府的直轄“豐義隆”分行——于潤生雖已擢升為“總押師”,全權主持多條販運私鹽的路線,但畢竟他在“豐義隆”裡資曆太淺,難以保證命令能夠順利執行。
鐮首知道老大為什麼選他。
面對這許多黑道的男人——特别是那些長居于氣候嚴酷的偏遠地區的漢子——要向他們宣示權威,單純的力量勝過任何演說。
此外,于潤生還給了鐮首另一項任務:從這些地方分行挑選出強悍的精英,把他們收服并帶回首都來。
這兩個任務,鐮首都毫不費力就順利辦妥。
其間也出過幾次手,并沒有造成什麼傷亡。
可是“三眼”、“拳王”這些傳奇的外号,又因為這次旅程傳揚到更遠更荒僻的地區。
然而私底下,鐮首這趟出門還有第三個目的,到現在還是沒有着落……
遠處傳來馬蹄的聲音,鐮首一聽就知道隻有兩匹。
雖是如此,營地上衆人還是馬上警覺戒備起來,瞧向蹄聲的方位。
有的人已經拿起了弓箭。
蹄聲之間忽然夾雜了一陣古怪的哨音。
“是班坦加。
”其中一個男人笑着呼喊。
衆人随即放松了下來。
班坦加身體裡流的是西部異族的血。
據他自己說,他三歲已經懂得騎馬了——當然人們都認為那是吹牛。
身穿鮮豔而古怪服裝的他騎着一匹快馬,另外再牽着無人策騎的一匹,不消一會兒就馳到了營地中央。
奇怪的是,那匹沒有人騎的馬反而顯得更疲倦。
鐮首看見,在馬鞍旁挂着一個四、五尺的長布包。
“不用這樣子趕夜路吧?”鐮首替班坦加牽着馬缰,掃撫馬兒的鬃毛。
“我說過會等你明天回來才出發,要是馬兒踏錯了步那可多危險。
”
班坦加喘着氣躍下馬鞍。
“我找到了一件好東西,心急要帶來給五爺看看。
”他回頭又朝夥伴們說。
“你們來幫幫忙,我一個人扛有些吃力。
”
兩人上前協助班坦加,把那個布包從馬鞍卸下來。
那兩人瞪着互看了一眼,想不到這麼一個小布包,竟然會這麼沉重。
班坦加把布包豎在地上,地面發出了沉沉的聲音。
包口的繩子給解開來,布帛褪下,露出一根顔色暗啞的短杖。
沒有任何變化或裝飾,就隻是一根簡單的圓柱體。
對普通人來說可能太粗了一點,可是對鐮首的手掌而言,那粗細相當于尋常的刀柄。
豎在地上時,高度僅僅超過鐮首的肚臍。
“這是什麼東西嘛……”衆人間有這樣的批評。
鐮首把短杖握在手上,一提起就聳聳雙眉。
即使是同樣體積的精鋼,也不可能這麼重。
鐮首雙手拿起它,移近火堆照着看,隻見杖上有自然分布的細紋。
“這是什麼材料?……”鐮首撫摸着杖身。
觸感很堅硬,但并不冰冷,顯然不是金屬。
“我也不知道。
”班坦加說。
“我是在一間村莊的神廟裡看見它的。
有的人說是木,有的人說是藤。
聽說已經在那兒放了十幾代,誰也說不清從哪兒來。
”
鐮首把短杖往地上一塊石頭敲下去。
沒有怎麼使力,動作也很慢,但是石頭一碰上杖尖就裂成了五片。
鐮首指着其中一個拿斧頭的部下。
那男人馬上會意,掄起斧頭就往杖身中央斫下去。
沉沉的撞擊聲後,握斧的手因為抵不住反震而脫開,落在地上的斧刃崩掉了好一塊。
鐮首檢視杖身的碰擊處,連半絲花痕也沒有。
他又握着短杖的兩端,咬牙用盡力量把杖身彎折。
短杖漸漸微彎拱起。
鐮首一放松了手臂的力量,杖身又馬上恢複原本的筆直,展示出極強的韌度。
“五爺,怎麼樣?這東西還可以吧?”班坦加試探着問。
“我花了好多銀子和唇舌,他們都不肯賣,于是我索性等天黑後,就摸到廟裡把它弄到手……那些村民現在還在追我呢……”
鐮首雙手握着杖的一端,在頭上揮轉了兩圈。
可怕的破風聲,令這些大膽的漢子也禁不住後退幾步。
鐮首以微笑回答了班坦加的問題。
然後他背向衆人,像着了迷般把玩這短杖,嘗試各種握把的方式。
最後他面對着虛空,擺出了一個定如止水的架式。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空氣裡浮現出茅公雷握着棒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