埠頭的貨倉面積接近“老巢”的十二倍,高度相當于三層樓,同時可容納八艘貨船停泊起卸,超過七百名工人日夜輪班運作,俨然已是“大樹堂”在漂城的新權力地标,掌控所有經過漂城轉運集散的貨物——包括“豐義隆”的私鹽、往南藩密運的材料物資,以至其他各樣私貨。
除了“豐義隆”的鹽貨仍然由“漂城分行”掌櫃文四喜主理外,其他所有貨物若沒有貼上齊四爺親自簽押的封票,即使是一片木闆、一塊瓦片也不許離開這個倉庫。
新埠頭營運之初當然也有出過偷竊。
齊楚的解決方法很簡單:有一天漂河下遊出現了十四名内賊的浮屍,此後埠頭的運作即順暢無礙。
等待護衛們都守在車子外面,齊楚才慢慢從車門走下來。
倉庫外是一大片用作停置載貨車輛的空地,旁邊建了四座喂飼馬匹用的草料亭,還有一家給車夫和苦力休息吃喝的飯館。
四處都張挂着燈籠,整個車場亮如節日晚上的廟會市集。
三名倉庫的“司簿”手上捧着厚厚的賬簿,已經站在車旁焦急地等待。
齊楚一邊向倉庫走,一邊聽他們讀出當天的賬項結算。
“四爺。
”說話的是林克用,埠頭倉庫的“襄頭”。
林克用辦事甚為仔細,因而獲得齊楚的特别擢用,每當自己不在時,就由他負責倉庫内的調度。
平日林克用必定在賬房裡等待,齊楚知道必定是發生了特殊的事情。
“那兒有一個人,要跟四爺私下說句話。
”林克用指向飯館的門前。
一個男人站在門前的燈籠下方。
雖然隔得很遠,齊楚從身形衣着判斷,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
“是什麼人?”
“乘貨船來的。
帶着一批棉花,數量不多。
”林克用說話十分簡潔——這是齊楚欣賞他的其中一個原因。
“我看他不是真的作買賣。
”
齊楚遙遙看着那男人,臉上滿是猶疑。
那個男人似乎在燈下展開笑容。
“他什麼也沒有吐露,隻是說:‘我不會浪費四爺的時間。
’”林克用頓一頓,看見齊楚遲疑的臉色,又補充:“我派人搜過他,沒有問題。
”
齊楚想了一想,便帶着部下向那男人走過去。
在距離十幾步處他才揮手,示意部下等在那兒。
“齊四爺好。
”那男人微笑着說。
齊楚打量着他,不胖也不瘦,比齊楚稍矮了一些;衣服很整潔,但卻是便宜貨色,沒有任何飾物;略圓的臉與細小的眼睛,恭敬卻不特别熱情的笑容。
普通得你在街上見過便馬上忘記的面容。
“你不認識我。
”男人又說。
“我來是要為四爺引見一個人,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來了漂城,所以差我來找四爺。
”
“那麼他就在附近嗎?”
“要走一段路,可是并不遠。
”
“找我幹什麼?”
男人的笑容擴大了一點點。
“找四爺,當然是談買賣。
”他瞧一瞧倉庫那頭,又說:“不過跟這兒的買賣,有點不一樣。
”
齊楚一臉狐疑。
這男人的話,不像是開玩笑或故作神秘。
看見齊楚的表情,男人再說:“四爺請放心,正如我跟你的手下說:‘我不會浪費四爺的時間。
’那個人相信,四爺必定會對這買賣感興趣。
”
“他是誰?”
男人的笑容依舊不變。
簡直就像一副面具,絲毫不透露任何真實的情緒。
齊楚想:即使這個人被抓來拷問,恐怕也是同樣的表情。
“那個人,四爺你也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