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目大喊,騎兵們馬上全部住口。
馬蹄聲立時變清晰了,蹄步非常急激,而且最少有數十騎。
鄭式常轉頭瞧向蹄音傳來的方向,是西南面的林子。
——會不會是哪些衛士脫隊迷路了?
越來越接近,可是禁衛們毫無緊張感——沒有人會來這裡惹麻煩啊……
人馬在林子前方出現了。
沒有任何甲胄或軍服,一個個都穿着平凡不過的布衣,以粗布巾密密包裹着頭頂和下半臉。
一眼看去大約共二、三十騎……
手上都閃着亮光。
鄭式常的臉繃緊了。
——哪兒來的一群瘋子?
“逆賊!”隊目也呆住了好一陣子,這才呼喊起來。
“哪兒來的叛逆,吃了虎膽嗎?竟然敢闖入禁苑重地,還帶了兵刃?快快抛掉,然後過來自首!驚擾聖駕,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那神秘騎隊最前頭是個身材高壯的男人,似乎對隊目的話充耳不聞,還高舉尖刀在頭頂上揮了一圈,騎士們馬上紛紛掉頭。
“要逃了!”一名衛士高叫。
“隊目,怎麼辦?”
“還用說?”隊目“嗆”地拔出腰間的佩刀。
“追趕!”
禁衛們立刻把坐騎調向西南面。
可是因為平日主要負責徒步戍守禁宮,缺少了馬上的操練,陣式亂成一團。
“别管陣式了!隻是一小群賊匪而已!追!全部給我追!”
衛士們于是不管排陣,全體策馬,馳向那些正要消失于林子裡的匪人。
有的衛士因為沒有收好戈戟,幾乎互相揮打。
另外兩個較遠的騎陣也發現了異動,随即亦撥轉方向,加入追捕的行列。
兵隊殺入樹林内,又再看見對方的身影。
那個高大男人跑在最後頭,很明顯是在殿後。
原本還是心情悠閑的禁衛們,驟然遇上突變,又帶上一身不輕的盔甲、軍器和獵具,激烈策騎了一段路已經開始喘氣;加上戰馬背負了如此重量,追趕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那些輕裝的匪人。
兵隊終于沖出了樹林,進入廣闊的西郊平原。
眼看那夥匪賊已經漸遠,隊目焦急不已。
忽然匪人之間有一匹馬誤踏了凹坑,折腿悲鳴滾倒。
騎者被狠狠摔落地上,無法站立。
“好!抓活的!要活的!”隊目的聲音變得沙啞。
殿在最後的那個高大男人越過了地上的傷者,十數步後方才勒止得住。
他撥過馬首來瞧向那被遺下的同伴。
那傷者忍痛爬着坐直了身子,瞧瞧追趕而來的禁軍,又看看停在另一頭的領袖,然後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的頸項上。
“不要!”那名高大男人雖然隔着布巾呼喊,但那洪亮的聲音,整個平原的人都聽得見。
傷者握刃的手停住了。
高大男人策動坐騎,往受傷的同伴奔過去。
隊目看見了,馬上急呼:“放箭!放箭!”
帶了獵弓的禁衛立時緩下馬兒,紛紛從箭囊抽出羽箭,搭矢彎弓。
高大男人仍在往前奔。
二十五根弓弦同時彈動的聲音。
男人迎着射來的箭雨,絲毫沒有減速,隻是把上身彎低下來。
就像奇迹一樣,那男人與坐騎安然穿過了箭雨,最接近的一枚也隻是劃過他的左肩。
男人掠過傷者的瞬間,俯身舒展右臂,準确地抓住同伴的肩頸衣衫,輕松得就像提起紙造的人偶般,一把就将同伴的身軀橫放在馬鞍前;左掌單手猛力拉缰,坐騎拐了一個美妙的急彎,又往西南逃走。
禁軍再次搭矢放箭時,男人早已離得更遠,箭矢紛紛落在他身後的地上。
為了放這兩輪弓箭,兵隊全都止住了,以免誤射同胞;現在再次起動,對方卻早就把距離拉得更遠,眼看就要失去蹤影。
“追!繼續追!看不見就跟着蹄印!”隊目仍然叫喊着,可是聲音裡已經聽得出沒有多大把握。
那匹折了腿的馬兒仍在地上掙紮。
隊目策馬走近,揮手朝部下示意。
兩名衛士刺出長槍,搠進馬兒的頭頸。
隊目瞧了瞧已追趕到遠方的部下,然後躍下馬鞍,步前檢視馬屍。
馬身上沒有任何特别的攜帶物,馬鞍也是已用舊了的平凡貨色,沒有一點兒線索。
加入追捕的另外兩名隊目也都到達了。
“怎麼樣?逃脫了嗎?”
隊目沒有回答,眼中卻露出惶恐之色。
讓如此重罪的犯人逃脫,那可是天大的責任。
“上面要是怪罪下來,我們可能也會受苦……”
“等一等。
”隊目突然說。
“我想到了一個方法,可以……”
他伸手指向西郊遠方的一片林木山坡。
大氣中雖然漫着薄霧,可是仍清楚看得見,那兒的上空冒着生火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