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拜今天的心情很好。
下一批經漂城埠頭轉口陸路的貨物,定在十八日之後,他有好一段時間可以留在老家,好好享受輕松一下;他打理的那家位于雞圍的賭坊,今天不知何故運氣特别好,一個下午開了四次“通殺”,人流也極暢旺,到了月底他那分賬的紅包又将要厚一些……
他帶着十個精悍的手下,走在夜晚的安東大街上。
每一次他出來城中心玩樂,都特别多帶一點人。
不是為了保護他——安東大街,大半不是屬于“大樹堂”,就是“豐義隆漂城分行”的物業,他在這兒走路跟走在自己家的大廳裡一樣安全。
他隻是喜歡路人投過來那尊敬而羨慕的眼光。
回想九年前初到漂城,他也用過同樣的妒羨眼光,看着燈火通明的安東大街上走過的那些“屠房”頭領,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像他們那樣……
現在“屠房”這名字在漂城已經再沒有人提起,“大樹堂”成了新的傳奇。
而他就是人所共知的“大樹堂”龍二爺。
外人并不清楚,龍拜在“大樹堂”裡的實權其實已經旁落,以為他既排行第二,必然就是僅次于堂主于潤生的人物……對于這種誤會,龍拜也樂得接受。
從外地過來漂城“拜碼頭”的黑幫或匪盜,也對他這“二把手”特别恭敬。
想起從前被人賤視如泥的“腥冷兒”日子,龍拜蓦然發覺:他跟義兄弟們抛出性命來奮戰,當然是為了錢、女人、權力、成就感……但更重要的,是為了尊嚴。
——所有不甘平凡的男人那股強烈的尊嚴。
要嘛就得到它,要嘛就在争取它的途中死去。
沒有其他選擇。
他們到了“江湖樓”。
吳朝翼約了他今夜在這裡吃飯。
當然,這一夜不隻吃飯那麼簡單——待肚子塞滿了魚肉和美酒之後,下一站就是“萬年春”。
美食、烈酒與女人,怎生離得開。
踏着“江湖樓”的大廳,龍拜卻找不到平日慣常招待他的那個堂倌小阮。
一個生面目的店小二堆着笑迎上來。
“龍二爺,歡迎光臨啦!”那店小二熱情的呼喊。
“吳爺已經在三樓等候了!”
“小阮呢?”
“小阮他病了,在家休息。
小的叫李清,是新來的,有什麼招呼不周,龍二爺别見怪!”
“我沒有見過你……”
“龍二爺在安東大街——不,在全個漂城,有誰不認得呢?”
龍拜滿意地笑着,向身邊部下招招手。
那部下從錢囊掏出一錠銀子賞給李清。
龍拜在漂城行走,身上半兩銀子也不會帶——“大樹堂”的頭領,在城裡任何地方都不用當面結賬。
龍拜瞧瞧廳子,隻看見三、四桌客人。
“今天怎麼這樣冷清?”
“我也在奇怪。
”李清的笑容沒有改變。
“大概是二爺的賭坊今天生意太好,人們沒錢上來吃飯了吧?”
“你這小子,嘴巴倒比得上小阮。
”龍拜笑着,指示部下們都待大廳裡。
“廚房裡有什麼最好的,全都端出來招呼我這些兄弟。
不過别上太多酒,我待會兒醉了,還得要他們扶我回家!”
衆人都哄笑起來。
部下們特别喜歡跟随龍二爺做事,因為他既出手豪爽又沒有架子。
龍拜獨自登上樓梯,步往三樓的内廳——就是當年于潤生初次跟花雀五會面的地方。
——他們六兄弟的命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