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萬年春”二樓的廂房時,齊楚的腳步有些不穩。
守在門外那四個部下馬上攙扶着他,卻都給他猛力掙開。
“别碰我!”齊楚滿臉泛紅,但并不是因為喝醉了。
一名部下好奇地往房門裡瞄了瞄。
陳設豪華的廂房一片淩亂狼藉,杯盆酒菜撒了一地,四處散着女人的衫裙亵衣。
最後頭那大床上,三個赤裸的少女橫豎伏卧着,沒有任何動靜,白玉般的背項和臀腿上處處都是瘀傷。
齊楚扶着欄杆,一步步地踏下木階。
在下面大廳守候的另外八人也走到階梯下,唯恐齊四爺不小心掉了下來。
大廳裡并沒有任何客人。
“萬年春”特别為了招呼齊楚一人而休業半天,最少損失了四、五千兩的生意。
站在廳中等候的鸨母卻不敢抱怨半句,因為齊楚就是她的老闆。
“萬年春”在九個月前,已經成了“大樹堂”的産業。
齊楚一邊咳嗽着,一邊走完餘下的階梯。
部下們馬上替他拉來廳堂裡一把有軟墊的椅子,齊楚身體乏力地重重坐下去。
塗着厚厚脂粉的鸨母急忙趨前,堆着笑臉正想開口,齊楚那冰冷的眼神卻令她窒住了。
“你騙我。
”齊楚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溫文,顯得沙啞而缺乏感情。
“我怎麼敢騙四爺——”
“她們沒有一個像她。
”
“我已經盡力找——”鸨母的說話和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狠狠的一巴掌,在她臉上留下四道指痕。
齊楚皺着眉,撫撫有點酸痛的手腕。
“你要不是騙我,就是你的眼睛有問題。
下次找不到,就把你的眼珠挖下來喂狗。
”
齊楚面無表情地抛下了這句話,然後站起來離開。
部衆們亦步亦趨,前後把他包圍得滿滿。
朱木漆金的大馬車早就等候在安東大街上,前後各有兩騎護衛。
最後面還有一輛給徒步的護衛乘坐的車子。
加上擔任車夫的部下,齊楚隻是在漂城裡走一走就動用了近二十人。
他絕對不想重演上次對付金牙蒲川時的窘态,他更厭倦了像從前般依賴義兄弟們保護,要保護自己就需要擁有自己的力量。
這一年裡齊楚撒下大把的銀兩,招集了一批親衛部下——其中有前“屠房”角頭老大們遺下的舊部,也有從“大樹堂”各單位調過來的人馬,總數已接近二百人。
薪饷幾乎是往日的三倍,又不用怎麼勞動,更常常在漂城裡威風地穿街過巷,他們都視為求之不得的肥缺,對齊楚甚是恭敬貼服。
可是這麼一來,“大樹堂”其他的部下子弟不免暗生不滿。
龍拜察覺出幫會裡氣氛有些異樣,幾個月前曾經找齊楚商談。
“老四,沒有必要這樣吧。
我們在漂城已經沒有對頭了,花這麼多錢值得嗎?再說……”
“老大的吩咐,在漂城你管你的,我管我的。
”齊楚冷冷地回答。
“我怎麼做事,不用你來提點。
”
——之後龍拜和齊楚再沒有說過半句話。
車馬在安東大街上往北急馳。
行人和商販遠遠看見齊四爺的車隊,早就倉皇躲避。
上個月,齊楚的騎馬護衛才撞死了一對在街上玩耍的幼小兄妹。
齊楚在漂城衙門花了五百兩擺平這件事:孩子的爹給送進大牢整整六天,出來時跛了一條左腿。
車隊穿過北城門與北橋,在城郊大道上加速疾行,在日落盡前抵達了新埠頭。
自從三個月前新埠頭峻工後,齊楚的辦公地就從破石裡的“老巢”倉庫轉移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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