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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猫子恶叫枯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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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趙義同就要離開這個五彩缤紛的世界了。

    他留戀那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又不得不把腳步伸向通往“天國”之路…… 汽車離開枯嶺腳下的河防口,越過紅土梁,來到一個叫梧桐豪的山丫口。

    趙義同讓司機停車。

     汽車靠在公路邊的一個崖洞口旁停了下來。

     不知什麼時候,雨停了,天晴了。

    天空中隐隐約約地出現了一些眨着眼的星星,上弦的新月像一把鐮刀似地挂在西邊的天際上。

     一路沒有下車的趙義同,此刻從車内緩緩下來,抖了抖身上穿的那件從意大利進口的黑色平絨風衣,又整理了一下那條暗紫色領帶,走到公路旁的一個水泥護樁旁,坐在上面往山下眺望。

     趙義同對這地方很熟悉。

    這裡是改革開放後新開發的市郊旅遊和度假區,它的右邊是流澤水庫,風景優美,氣候宜人,著名的流澤度假村就建在水庫邊。

    那裡有他的高級别墅和樓房包間。

    他在那裡曾度過無數個消魂之夜。

    沿着水庫,有不少令人陶醉的旅遊景點,湖的東岸有白龍潭,西岸有黑龍潭、雲峰山、省内第一瀑和關聖廟…… 趙義同想,要不是今天走到這一步,說不定他此時此刻正在流澤度假村的高級包間裡摟着美女、喝着佳釀尋歡作樂呢;要不是自己走到這一步,說不定此時此刻他正在那些基層幹部或善于溜須拍馬的省城富戶們的陪同下,“搓麻”撈錢呢;要不是今天走到這一步,說不定此時此刻他正在美女的陪同下,在“瑤池”裡洗着“鴛鴦浴”呢……咳,這些“美好”的、令人迷戀的生活将一去不複返了…… 突然,一陣涼風吹來,趙義同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擡頭望了望挂在天邊的那輪新月,心潮起伏。

    他想,自己就要離開這個五彩續紛的世界了。

    這個世界多美呀,他仿佛又回到了市府大樓上班,仿佛又看到了辦公室裡那些幹淨、整齊的現代化辦公設備和那些在走廊裡、過道裡、甚至電梯裡見到他的處長、主任、秘書們對他點頭哈腰、謙恭地問寒問暖時的情形。

    他仿佛又看到了他坐到辦公桌後面,秘書們把一疊疊待簽、待閱的文件給他送來,待他圈閱的情形;仿佛又看見自己在會議上作報告、講話時,那些在台下的基層幹部們拿筆記本聚精會神地“沙沙沙”作筆記時的情形;他仿佛又看到了他視察某些工廠、礦山等企業時,那些廠長、經理。

    主任們謙恭地聽着他作指示時的情形;他仿佛又看到了他去各區、縣财政部門檢查工作時,那些将他視為南郡市“财神爺”的大大小小的書記、局長、科長們,請他多為本地區、本部門的财政出出主意、多為他們撥一些資金的企盼情形;他仿佛又看到了每年例行的市人代會結束後,那些像蜜蜂采花似的記者們追在他屁股後面采訪時的情形;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曾經拉他下水、像三孫子似地給他行賄、獻金表、獻美鈔、獻港币、獻美女的大老闆、個體暴發戶甚至一些有影響的官員們的卑恭嘴臉…… 所有這些,他都記憶猶新,當副市長掌管全市的财政大權,那是多麼榮耀、體面、受人尊敬的職位啊,全市乃至全省國的人幾乎都知道他的名字,那又是多麼光宗耀祖的事啊……可惜,自己把黨和人民給的這些榮譽、權力視為攫取金錢、美女的手段和攀登高官厚祿的階梯,以至掉進泥坑而不能自拔,這是多麼沉痛的教訓啊,後悔也晚了——可惜,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所有這些都怨誰呢?怨那些像三孫子似的行賄者?怨那些像痞子似的獻美女者?還是怨……他想,還是怨自己吧,誰讓自己利欲熏心呢?誰讓自己奢糜腐化呢?誰讓自己…… 趙義同想到這裡,點燃了一支香煙,慢慢吸着,白色的煙霧在眼前缭繞,一縷兒一縷兒、一圈兒一圈兒向空中彌散開去。

    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随着他手指在上下晃動,猶如一隻鑽進了“捕蠅罩”裡的紅頭蒼蠅在拼命地掙紮、撞擊、尋找出路……他左右觀察了一下地形,又辨了辨方向,此地距他最終要去的地方隻有10分鐘的路程。

    他明白,到了那裡,隻要自己選好了地點,決心一下,刹那間,他就可以邁向“天國”之路,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兩天,他就将像手中的那支香煙似地被點燃火化,然後變成一股青煙在空中散盡…… “走吧,那個世界不是也很好麼?說不定那裡也有汽車、樓房、美女和鴛鴦池……既然決心下了,還等着幹啥?既然自己已經沒有出路了,還坐在這兒幹啥?……”突然間,他對着漆黑的天空,長歎了一聲:“也罷——”然後轉身,對站在汽車旁等候他的司機甄保奎說:“走!” 将死的人會後悔嗎?也許,也許他隻是留戀那威風凜凜的日子,那金迷紙醉的時光。

     二 在義仁的一個小村莊裡,趙義同想要最後看一眼他曾經工作過,也曾經使他巅峰一時的、給過他榮耀的、使他發迹的、也使他紙醉金迷的省城…… 10分鐘後,汽車到了一個叫太子廟的地方,趙義同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停車!” 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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