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林點頭緻意,張幼林也點頭還禮:“何小姐請坐。
”
何佳碧看到張幼林身前的蛐蛐罐兒,便笑道:“張少爺還有養蛐蛐兒的雅興?”
“嗨,瞎玩呗。
”張幼林沒心思和她多說,又和張山林聊起來:“我說叔兒啊,上次您拿來的那隻‘白頭青背’,産地是哪兒呀?”
“揚州,那可是有名的‘浙蟲兒’,也是上好的貢品。
”
張幼林拿過蛐蛐罐兒低頭看着:“叔兒,這隻‘蟹殼青’讓給我吧?”
“你想得美,我這隻‘蟹殼青’是花了五兩銀子淘換來的,你想要,就便宜點兒給你,七兩銀子怎麼樣?”
張幼林擡起頭:“怎麼着,您還要賺點兒?”
“那當然了,要不然我吃飽了撐的?”張山林毫不含糊,“你要不是我侄子,我至少賣十兩,不信你就瞧着,買主兒要不打出活人腦子來,我給你當侄子。
”
何佳碧聽着好笑,剛要笑出聲,又怕有失體統,連忙用手捂住了嘴。
張李氏搖搖頭:“你聽聽這爺倆兒,越說越不像話,當叔兒的沒點兒長輩的樣兒,當侄子的更是沒大沒小。
”
何佳碧站起身來,将環兒手裡的紙包遞給張李氏:“伯母,這是我請一位老大夫配的藥,熬出來給少爺外敷上,聽說很有效,您試試吧。
”張李氏接過藥包:“謝謝你了!”
“那我就告辭了。
”
張李氏把何佳碧送到了大門外,何佳碧笑吟吟地上了馬車:“伯母您請回吧,我改日再來拜訪。
”
“一定來啊!”
那天何佳碧送回張幼林的時候,張李氏吓壞了,忙着照顧兒子,沒在意這姑娘,今兒個一細看,她長得眉清目秀,知書達理,張李氏不覺喜歡上了她,馬車都沒影了,張李氏還站在台階上眺望,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姑娘給幼林做媳婦倒是不錯……
何佳碧坐進馬車裡就問:“環兒,聽說咱家那個養馬的老王是個逮蛐蛐兒的高手?”
“好像是,他不光是自己養,還賣呢,上次我看見他在什刹海那兒擺攤兒,攤兒上擺着一溜兒蛐蛐罐兒。
”
“你回去告訴他,我要買他幾隻蛐蛐兒,隻要是極品,價錢貴點兒沒關系。
”
環兒睜大了眼睛:“小姐,你也想養蛐蛐兒?”
何佳碧搖搖頭:“我可沒這個興趣,不是張少爺喜歡嗎?他喜歡我就給他買。
”
環兒撅起了嘴:“你可真寵着他,他喜歡什麼你就給他什麼,要是他喜歡大象,你也給他買?”
“那當然,隻要他喜歡,我就是寵他。
”何佳碧毫不回避,環兒笑了:“小姐,你可有點兒走火入魔了。
”
何佳碧厲聲說道:“閉嘴!”
莊虎臣正在榮寶齋後院的北屋裡對賬,宋栓領進來一個應聘做雕刻師傅的中年男人:“這是我們莊掌櫃的。
”
中年男人操着安徽口音:“莊擎櫃的,這裡很不好找啊。
”
莊虎臣站起身:“請坐,聽口音,您是徽州人?貴姓?”中年男人坐下:“免貴姓黃,在下徽州歙縣虬村黃氏家族的後裔。
”
莊虎臣一聽,面露喜色:“那黃先生是名門之後了?”
黃先生欠欠身,臉上顯出驕傲的神情:“沾點祖上的餘蔭。
”
“黃氏家族,了不起,那可是徽派雕刻的領軍人物啊,從明朝正統年間到現在,四百多年裡人才輩出……”莊虎臣扳着手指頭數,“黃應祖雕刻的《環翠堂園景圖》、黃應光的《徐文長評北西廂記》,還有黃光宇的《萬壑清音》,這都是雕刻史上不可多得的經典之作,榮寶齋有黃氏家族的後人加盟,是我們的榮幸。
”莊虎臣親自給黃先生倒上了茶。
哪知,這位黃先生的牛吹大發了,他是不是黃氏家族的後裔單說,就他那兩下子,頂多也就算得上中等,正趕上帖套作手藝最好的王師傅給父親奔喪,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答應貝子爺的詩箋才刻了幾張,又不能給耽誤,莊虎臣求才心切,憑着對黃氏家族的信任,沒顧上摸摸他的底兒,就把餘下的貝子爺的活兒交給了他,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莊虎臣忐忑不安地來到了貝子府,徐管家領着他進了書房。
貝子爺正在聚精會神地臨摹一幅畫,擡頭看了一眼莊虎臣:“你稍等會兒,我把這兩筆畫完了。
”
徐管家請莊虎臣坐下,莊虎臣擺擺手,湊到貝子爺身邊,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喲,南唐董源的《山水圖》,難得,難得。
”
貝子爺笑了笑:“這是乾隆爺的藏畫,我從宮裡借出來的。
”
莊虎臣仔細看着:“您臨摹得很有功力,要是把紙做舊,基本上可以亂真了。
”
“雕蟲小技而已,我愛新覺羅本是馬背上的家族,彎弓騎射才是看家的本事,遊戲翰墨不過是一種消遣,讓你見笑了。
”
“消遣尚且如此,要是您專心緻志,恐怕又要出現一位大畫家了。
”莊虎臣說的并不全是恭維。
“你過獎了。
”貝子爺把毛筆放在筆架上,拿起畫挂在牆上,後退了幾步,眼睛并沒有離開畫,“先皇康熙之子允禧、乾隆之子永瑢和現在惇王府的載瀛貝勒,那是在繪畫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