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誇下海口,說隻要他到一趟内務府,不怕他們不給。
而現在呢?依然隻是一份任何人都可以要得到的例規,這面子可丢得大了!
這一急非同小可!而且因為恭王還在内務府,他也不敢發牢騷,說氣話,隻鐵青着臉,連連冷笑,把恭王親自勾過的單子,拿了就走。
剛走出大門,隻聽得有人在喊:“安二爺,安二爺!”一面喊,一面已走上來拉住了安德海的衣服。
回頭一看,是内務府一名打雜的筆帖式,名叫德祿,也算熟人;安德海便皺着眉問:“幹嗎?”
“知道你今兒不痛快,”德祿陪笑道:“想請安二爺喝一鐘。
”
“那兒有跟你喝酒的工夫?”
“我知道。
不是這會兒。
”德祿把聲音放低了說:“快到年下了,不弄兩子兒,這個年可怎麼過呀?”
這句話說到了他心裡,想了想問道:“什麼事兒?費挺大的勁,弄不着幾兩銀子,我可不幹。
”
“當然不是百兒八十的。
也不費勁,隻要安二爺你到一到,就有這個數!”說着,伸出一個手指來。
“一百?”
德祿使勁地搖着頭,并且矜持地微笑着,仿佛覺得他所見太小似地。
“一吊?”
“對了!”
“一吊”就是一千,隻到一到就掙一千兩銀子,世上那有這樣的好事?安德海不由得也搖頭。
“安二爺你不信是不是?那也不要緊,今兒晚上咱們‘老地方’見,喝着酒,我細細說給你聽,你要覺得不行,就算我沒說。
反正喝酒消寒,總是個樂子。
”
聽他的語氣,看他的神色,是那種極有把握的泰然,安德海心想:管他呢?且擾他一頓,聽他說些什麼再作道理。
于是點點頭說:“好,今兒晚上,老地方。
你要冤我,你看我可饒得了你!”
德祿笑笑不答,安德海也管自己走了。
因為有了這一個意外的機會,同時打了一會岔,心裡便覺得好過得多。
回至長春宮,先不到慈禧太後那裡,在宮後自己起坐休息的那間屋子裡,找了個小太監來,先打聽打聽慈禧太後在幹些什麼?
“主子上‘東邊’去了。
怕得到晚上才會回來。
”
“怎麼啦?”
“咦!”那小太監詫異地問道:“怎麼,二爺你還不知道嗎?
‘東邊’娘家的老太太,今兒個沒了。
”
“啊!我真還不知道。
”說着,已把身子站了起來,“我到‘東邊’去看看。
”
“二爺!”小太監拉住他說,“我還告訴你,老五太爺也差不多了,外面傳進來的話,隻不過拖日子,拖一天是一天,反正是年裡的事。
主子直歎氣:‘好好一個年,都叫喪事給攪了!’
看樣子心裡挺不痛快的,你上去可當心點兒!”
明明是一番好意,安德海覺得最後兩句話不中聽,倒象受了侮辱似的,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罵道:“去你娘的,你可當心一點兒!”
小太監挨了罵,還不知道他的氣從何而來?望着他的背影,咬着牙低聲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走着瞧吧,總有一天,皇上要你的腦袋!”
安德海卻是揚長去了。
到了“東邊”,剛一踏入綏履殿,便聽見哭聲,殿外太監、宮女一個個神情哀戚,他也被提醒了,趕緊拉長了臉,悄悄挨近東暖閣。
從窗戶中望進去,隻見慈安太後掩臉大哭,慈禧太後拿着手絹,正在陪淚,兩位公主也是眼淚汪汪地,卻不斷勸慰慈安太後。
唯有小皇帝沒有掉眼淚,站在一邊,怔怔地望着,仿佛還不解出了什麼事似地。
這時候内務府大臣明善也已得到消息,趕來照應。
太後的寝宮,不得擅入,隻在門外候旨,讓那裡的總管太監進去奏報。
于是慈禧太後出臨,就在廊上吩咐,召見明善。
安德海一見這情形,搶步上前,請着安說:“奴才早在這兒伺候了。
”
“嗯。
”慈禧太後問道:“去過内務府了?”
“是!”
“怎麼樣啊?”
安德海不便在這時候多說,而且知道她這時也無心細聽他的話,所以這樣答道:“回頭等奴才細細回奏。
”
這時明善已奉召而至,跪在院子裡聽慈禧太後問道:“榮敬公夫人故世了。
該怎麼辦呐?”
慈安太後的父親,曾任廣西右江道的穆揚阿,被追封為“三等承恩公”,谥“榮敬”,所以慈禧太後稱慈安太後的母親為“榮敬公夫人”。
太後、皇後的父母去世,該有什麼恤典,明善已查了舊例來的,當即把前朝的成例,一一說了給她聽。
别的都沒有什麼,隻另撥治喪銀兩一千兩,慈禧太後覺得太少了,“多送點兒行不行呢?”她問。
明善不敢說不行,也不敢說行,怕凡事撙節之際,恭王會責備他慷公帑之慨。
所以想了想答道:“那全在皇上的孝心!”
“這樣吧,”慈禧太後想了想說,“送三千兩好了。
廣科沒有當過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