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第二樣是“送節禮”,王公大臣的府第,特别是恭王府,真個其門如市,大緻各省凡是要進貢的特産,恭王那裡照樣有一份;第三樣是“送炭敬”,翰林、禦史,不管事的各部司員,那些窮京官,全靠各省督撫司道,按時脂潤,夏天“冰敬”,冬天“炭敬”,名目甚多,數目不一,看各人的力量、身分、交情而定。
最闊的是閩浙總督左宗棠送工部右侍郎潘祖蔭的“炭敬”,每年照例一千兩,這因為當年官文參劾駱秉章“一官兩印”,左宗棠獲罪,是潘祖蔭所力救的緣故。
當然,還有些饋贈,近乎賄賂,或者另有作用,贈者受者都諱言其事的,吳棠就是這樣。
為了報答慈禧太後的特達之知,逢年過節,必有上萬銀子送到方家園“照公府”。
巧得很,他派的差官到方家園時,恰好安德海在那裡“傳懿旨”,一談起來,那差官自然知道慈禧太後面前有這麼個得寵的太監,頓時肅然起敬,說了許多恭維仰慕的話。
安得海覺得這意外的邂逅,也有不巧的地方。
如果事先知道有這麼個差官到京,可以經過德祿的安排,裝一番場面,使他望之俨然,說話就比較顯得有力量。
現在憑空要把自己的架子裝點起來,倒是件不容易的事。
因此,他一面聽那差官在恭維,一面在心裡轉念頭,想來想去總覺得先要用個什麼手段,把他唬住了,下面的戲才好唱。
于是他先按兵不動,甚至連那差官的住處都不問。
等從方家園回宮,他在路上想好了一條移花接木之計,他告訴慈禧太後,說吳棠的差官遇見了他,異常高興,那人正不知如何來找他。
“找你幹什麼”慈禧太後訝然相問。
“也不是他找奴才,是吳棠有一番孝心要上達,叫他找着了奴才轉奏給主子聽。
”
“喔,”慈禧太後很感興趣地問:“吳棠有什麼話?”
“吳棠說,太後的恩典,天高地厚,不知怎麼樣報答?除了照例的貢品以外,太後想吃點兒什麼,用點兒什麼,盡管吩咐下去,他盡心盡力辦了來孝敬太後。
”
“難為他,算是個有良心的。
”
就這一句話,不能達成他的效用,所以安德海便慫恿着說:“難得他這番孝心,主子倒不可埋沒了他。
”
慈禧太後想了想,随口說了句:“‘蘇繡’不是挺有名的嗎?看有新樣兒的衣料沒有?”
“是!奴才馬上傳旨給他。
”
有了太後的這一句話,安德海便是“口銜天憲”了!按着規矩來辦,先到敬事房傳旨“記檔”,接着派一個蘇拉到内務府通知,傳喚漕運總督衙門的差官,第二天一早到隆宗門前來聽宣懿旨。
那是“官面”上的一套,另外他還有一套。
找到德祿,悄悄囑咐,要他設法把那傳喚的差使讨了下來。
這件事不難,德祿回到内務府,不須禀明司官,找着被派去傳喚的同事,私底下就把那個差使讨過來了。
到了兵部街提塘公所,尋着那名差官,德祿交代了公事,那差官大為緊張,“請教,”他問,“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德祿歉意地搖搖頭:“那可誰也不知道了。
再老實說一句吧,這種事兒,我們内務府也是第一次遇見。
那當然是因為‘上頭’對你們吳大人,另眼看待的緣故。
”
“是,是!”聽得這句話,那差官放了一半的心,為了想多打聽些内廷的情形,他跟德祿大套交情,彼此通了姓名、職銜,這差官自道姓吳,是個漕标的記名守備。
德祿也是有意結納,出以誠懇謙虛的态度,頗有一見如故之感。
他為吳守備說了許多宮内的規矩禮節,附帶也大捧了安德海一番,說慈禧太後對他,言聽計從,最後還加了句:
“什麼事兒你隻聽他的,準沒有錯!”
吳守備自然深深受教。
第二天一大早到内務府,由德祿領着,到了隆宗門外,找間僻靜的朝房,德祿把他一安頓下來就先走了。
殿閣巍巍,氣象森嚴,吳守備第一次深入大内,怕錯了規矩,一步不敢亂走。
這樣等了有個把時辰,不見德祿來招呼,心裡正焦灼不安時,一個拖着藍翎的侍衛走了進來,神色凜然地揚着臉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漕運總督衙門的差官,來聽宣懿旨。
”
“誰帶你進來的?”
“内務府的德祿德老爺。
”
“德祿?”那侍衛皺着眉,斜着眼想了想:“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
“是,是,安總管派人來通知的,說到這兒來等。
”
“喔,喔,”臉色和聲音馬上不同了,“原來是安總管,那就不錯了。
你等着吧,他的事兒多,隻怕還得有一會兒才能來。
”
說完,那侍衛管自己走了。
吳守備算是又長了一層見識,原來安德海在宮裡有這麼大的氣派!這個長得象個小旦似的太監,真正不可以貌相。
這樣又等了好一會,終于把安德海等到了。
他是由德祿陪着來的,吳守備一眼瞥見,慌忙迎了出去,遠遠地就垂手肅立,等他走近了,親熱而恭敬地叫一聲:“安總管!”
“喔,原來是你。
”安德海看着他點一點頭,管自己走了進去,往上一站,說一聲:“有懿旨!”
吳守備從未有過這種經驗,也不明了這方面的儀注,心裡不免着慌,便有些手足無措的神氣,德祿趕緊在他身邊提了一句:“得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