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階一死,出了兩個缺,一個是軍機大臣,一個是禮部尚書,看起來隻不過補兩個缺,但有人與事兩方面牽連不斷的關系,所以朝局又有一番變動。
李鴻藻的補軍機大臣,是恭王早就與文祥及寶鋆商量好的,預先立定一個宗旨,要起用新進,一則年富力強,勇于任事,再則科名較晚的後輩,比較易于指揮。
當然,象曹毓瑛那樣,以舉人入參密勿,是因為他辛酉政變,立了大功,而且出身軍機章京,熟于樞務的緣故,似此特例,不可援以為法。
所以起用新進,亦要有幾個條件:第一是要翰林出身;其次,官位不能太低,總要二品以上;第三,須為謹饬君子;最後,總要有一層特殊關系,或者能取得兩宮太後的信任,倘非如此,就算力保成功,一定又有人說恭王徇私。
因為翰林出身,官位不低的謹饬君子,可以數得出來的,起碼也有四五個,則又何所甄别?李鴻藻最占便宜的,也正是這一點,身為帝師,受兩宮太後的尊禮,不說别項,隻說酬庸師傅,兩宮太後便當欣然許諾。
禮部尚書決定由萬青藜調補,這是為了好空出他的兵部尚書的缺來給曹毓瑛。
曹毓瑛原任左都禦史,這個缺雖居“八卿”之末,但總領柏台,号為“台長”,須得科名與道德同高,行輩與年齒俱尊的耆宿來幹,所有糾彈,才能使人心服。
曹毓瑛當初補這個缺,完全是為了要替他弄個一品官兒,别人看他不象鳳骨棱棱的台長,他自己在都察院,聲光全為副都禦史潘祖蔭所掩,幹得也頗不是滋味。
同時兵部尚書,卻又非他不可,如今遍地用兵,調軍遣将,籌饷練勇,隻有在軍機多年的曹毓瑛最清楚,所以調補兵部尚書,是再适當不過的。
曹毓瑛空下來的缺,恭王要給董恂。
董恂字韫卿,揚州人,人極聰明,博覽群籍,而在講理學的人來看,他搞的是“雜學”。
當然象他這樣的人,必定自負,與人交接,傲慢不禮,所以有個外号叫做“董太師”,是把他比做董卓。
“董太師”以戶部侍郎在總理通商衙門行走,有一套“正人君子”所不屑為的花樣跟洋人打交道,頗受恭王的賞識,所以趁這機會拉他一把。
董恂的遺缺,以湖北巡撫鄭敦謹内調。
他還是道光十五年乙未的翰林,這一科的科運,先紅後黑,鹹豐初年,聲勢赫赫,于今隻剩下一個年紀最輕的羅惇衍在當戶部尚書。
鄭敦謹年紀大了,而湖北正在剿撚,未免力有不逮,調他來當戶部右侍郎兼管錢法堂,算是一種“調劑”。
至于湖北巡撫,因為直隸按察使李鶴年,這幾個月對剿治馬賊,頗著勞積,恭王決定保他升任。
對于這番調動,恭王覺得很滿意,相信一定可以獲得兩宮太後的批準。
但是,“蘭荪一入軍機,雖兼弘德殿的行走,皇上的功課難免照顧不到。
”文祥這樣提醒恭王,“還得另外物色一位師傅吧?”
“現在稽查弘德殿的是老七,得問問他的意思。
”
大家都同意恭王的主意,等問了醇王再說。
“還有我,”文祥又說,“我這次出關辦馬賊,不是幾個月可以了事的。
呈請開缺,還是找人署理?”
大家都不主張文祥開缺,那就得找人來署理。
工部雖居六部之末,但對宮廷來說,是個極重要的衙門。
不但陵寝宮殿的修建,都歸工部承辦,而且京兵的軍需,亦由工部供應。
近年來神機營改用火器,總理通商大臣,号稱懂洋務的崇厚又在天津練洋槍隊,所有采辦軍裝,制造火藥等事,就是工部的急務。
必得找一個靠得住的人來署理。
商量的結果,找滿缺左都禦史全慶承乏。
全慶字小汀,滿洲正白旗人,他是道光九年的翰林,在朝的大老,除卻賈桢,行輩就數他最高。
所以這樣安排,還有尊老之意在内,就象調鄭敦謹為戶部侍郎一樣,借此“調劑”全慶,工部亦是闊衙門,堂官的“飯食銀子”,相當優厚。
把一張名單拟好,由恭王收藏,當夜又由文祥、寶鋆去見醇王,商定了添派師傅的人選。
第二天兩宮太後召見,首先談禮部為李棠階請恤的奏折。
李棠階是慈安太後聽先帝嘉許其人,默識于心,特加簡拔的,所以他的“谥”,慈禧太後特意請她來圈定。
翰林出身的大臣,第一個字照例用“文”;第二個字,内閣拟了四字:“端、恪、肅、毅”,聽候選用。
慈安太後肚子裡墨水有限,對這四個字的涵義,還不能分得清清楚楚,手裡拿着那方“禦賞”的圖章,遲疑難下。
但又不願跟慈禧太後商議,怕她會笑,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了。
這樣想了半天,忽然省悟,這四個字都不中意,何妨另挑?
于是她問:“有‘文清’沒有?”
“有!”恭王答道:“乾隆年間劉墉劉石庵,就谥文清。
”“那就用文清好了。
李棠階真正一清如水,我知道的。
”說着,慈安太後親拈朱筆,很吃力地寫了一個“清”字。
此外恤典中還有命貝勒載治——宣宗的長孫,帶領侍衛十員,往奠茶酒,追贈太子太保,賞治喪銀二千兩,以及賜祭等等,都照禮部所拟進行。
“他的缺補誰啊?”慈禧太後問道:“你們總商量過了。
”
“是!”恭王答道:“臣等公議,拟請旨,命内閣大學士李鴻藻,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仍兼弘德殿行走。
”
“嗯,嗯!”慈禧太後不斷點頭,看一看身旁的慈安太後亦表示首肯,便又說道:“這一來,弘德殿得要添人。
”
“臣等已會同醇郡王公議。
弘德殿添一位師傅,詹事府右中允翁同和,品學端方,請旨派在弘德殿行走,必于聖學大有裨益。
”
“啊!翁同和,我知道。
”慈禧太後對慈安太後說:“這個人是翁心存的小兒子,鹹豐六年的狀元。
”
“不就是那‘叔侄狀元’嗎?”慈安太後說:“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