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王照搖搖頭:“《申報》的訪員,今天會照抄邸抄打電報到上海,明天一早見報,至遲中午,蘇州就都知道了。
”
“那時候,楊莘伯不知是怎樣一副嘴臉?”善耆笑着舉杯:
“這段新聞,值得浮一大白吧!”
“太值得了!”王照滿飲一杯,換個話題問:“皇上的病情,想來有起色?”
“唉!”善耆突然重重地歎口氣,“你别問這個!喝酒吧。
”
王照卻不死心。
皇帝的病不能問,便問:“太後呢?”
“總是鬧肚子,好好壞壞地,誰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
“太後的痢疾,是從夏天起的,既然一直不好,何以内奏事處沒有給太後請脈的方子。
莫非是諱疾?”
“你知道了,何必還問?”
“太後的萬壽又快到了!”王照也歎口氣,“皇上又有得罪受了!”
※※※
駐駕頤和園的第二天,慈禧太後飲食不慎,又鬧肚子,召見軍機時,很發了些牢騷。
“皇上的病越來越壞,頭班張彭年、施煥的藥,一點用處都沒有,那裡是什麼名醫?我看有名無實。
我這兩天也很不舒服,可是不敢讓頭班請脈。
”慈禧太後指名問道:“張之洞,你們平常有病痛,倒是請教誰啊?”
“臣家中有病,總請呂用賓來看,都很有效。
”
“好吧!那就傳呂用賓來診吧!”
呂用賓與杜鐘駿是第三班,兩月一輪,還早得很,所以南宮有家富戶,獨子患了傷寒,專誠禮聘,呂用賓很放心的去了。
不過宮中忽然傳召,呂家即刻派車,連夜将他從南宮接了回來,過門不入,直奔頤和園待命。
請了脈,開了方子,才得回家,補睡一覺。
好夢正酣時,為人推醒,“快,快!”他的姨太太說:“張中堂打發人來請,讓你馬上就去,隻怕老太後的病有變化。
”
聽得最後一句,呂用賓大吃一驚,将殘餘的睡意驅得一幹二淨,坐在床沿上怔怔地隻是發愣。
“怎麼啦!你倒是下床啊?”
“不會啊!”呂用賓自語着:“藥不會用錯的!怎麼說是病勢變了呢?”
“那是我胡猜,你快點吧,到了張中堂那裡就知道了。
”
“怎麼?”呂用賓問:“是到張中堂家,不是進宮?”
“誰跟你說進宮了?”
“嗐!吓我一大跳。
”呂用賓透了口氣,“必是張中堂有話要問我!”
果然,是張之洞有話要問。
原來呂用賓脈案上有“消渴”的字樣,慈禧太後很不高興。
“呂大夫!”張之洞沉着臉說:“太後也讀過《史記》、《漢書》、唐詩,知道‘文園病渴’那個典故。
她問我,‘呂用賓說我消渴,我從何處得消渴病?’我竟無詞以對。
”
呂用賓真如俗語所說的“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用心思索了一會,方始記起,“必是口渴之誤。
”他說:“洩瀉必口渴,一定之理。
”
“口渴怎麼會寫成消渴?供奉禦前,何可如此漫不經心?”
呂用賓聽他是教訓的口吻,未免反感,當即答說:“一時筆誤,也是有的。
”
“如果早個幾十年,這一字之誤,可以斷送你的一生!”
語氣雖仍然嚴峻,但卻出于善意,呂用賓不再跟他擡杠,隻是辯解:“脈案上有筆誤,不過藥是好的!太後的痢疾,我有把握,三服必可大安,以後隻要少進油膩生冷,亦不緻複發。
”
“你真的有把握?”
“有。
”
“那好,你明天仍舊照常伺候好了。
”
果然,呂用賓藥很有效驗,亦就因為如此,慈禧太後不再追究誤口渴為消渴這涉于不敬的錯誤。
皇帝的病則正好相反,不但沒有起色,而且更似奄奄一息的模樣。
這一半是憂急所緻,自顧支離的病骨,不知如何得以應付太後萬壽的繁文缛節?每一想起侍膳聽戲,從早到晚,一站就是一整天,頭暈目眩,冷汗淋漓,而仍不能不咬緊牙關,強自撐持的情形,便覺心悸。
而更壞的是,今年萬壽撐持不下去了!不知是在勤政殿上,還是戲台前面,一倒下來,也許就此不起。
皇帝做到這個分兒,想不自憐而不可得,所以這一陣子每每涕泗橫流地說:“皇太後的好日子快到了,我病這麼重,不能給皇太後行禮,怎麼辦呢?”
這話傳入慈禧太後耳中,不覺恻然,便找榮壽公主來商量,應該如何體恤皇帝?
“隻要他有那麼一點孝心就夠了,能不能給我行禮,我倒不在乎。
不過,如今愛造謠言的人更多了,倘說平時照常辦事,到了我生日忽然不露面了,這可不大合适。
所以,我的意思,皇上要請假,就得提早。
”
榮壽公主聽見“皇上請假”這句話,不由得想起溥儁在開封被逐出宮時,有人控告他是“開缺的太子”,同是新鮮話頭。
不過,皇帝一請了假,隻怕再無銷假的時候,此事關系太重,她不能表示意見,所以默然不答。
慈禧太後讓榮壽公主陪了她四十多年,當然深知她的心情,沉默不是默許,而是不贊成的表示。
因而問道:“除此以外還有什麼好法子?”
“沒有!”
“連你都想不出好法子,那就真的沒有好法子了。
我看還是照我的主意辦吧!”
“是!”榮壽公主忽然想到,不得已而求其次,應該留下一個伏筆:“先讓皇上好好兒将養幾天,到得老佛爺大喜的日子,皇上精神好了,照常給老佛爺行禮。
”
“那當然!娘做生日,沒有兒子磕頭,那個生日再熱鬧也沒有意思。
”慈禧太後停了一下說:“就從十月初一起吧!你把我的意思說給皇上。
”
“是!”
于是榮壽公主銜命到皇帝寝宮去傳懿旨,一路上想好了許多慰勉的話,但當到達皇帝寝宮時,突然發覺跟随的太監中,有崔玉貴,有小德張,還有敬事房的太監,恍然警悟,自己亦被置于監視之下了!
因此,她所打的腹稿,幾乎全用不上,隻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