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驚慌亂抓的手掌,把對方蒙着頭臉的布巾整條扳了下來。
官道上所有人——包括劫匪與被劫者——都呆住了,全部的動作都停頓下來。
每一雙眼睛都瞧着那張露出的臉孔:
田阿火的左邊額角清楚遺留了鐵爪那四根手指的爪痕,缺去眼珠的左眼眶結成了一個“米”字形狀的傷疤,餘下那隻眼睛兇光大盛。
他把頭别向後方,瞧向同夥裡最矮小的那個男人。
狄斌感到腦袋有一陣子被抽空了。
他隔着蒙面巾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
其餘部下也一一以猶疑探詢的目光瞧過來。
“繼續!”狄斌揮起手上的砍刀呼喊。
部下們這才回過神來,又繼續綁縛那二十幾名老少男女,并在三輛馬車上搜挖财物。
可是狄斌看見了:他們的動作全部變得生硬,顯得不知所措……
他閉起眼睛,左手按在胸口上,隔着衣服撫摸吊挂在那兒的小佛像。
——要發生的事情,終究都要發生……
等到所有人都縛好了,嘴巴和眼睛也都綁上布條後,狄斌才睜開眼睛,咬咬嘴唇。
他下定了決心,刀尖指向道路西側的一座樹林。
“全部拉進林子裡。
”
部下們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含意。
田阿火咆吼了一聲。
事情是因他而起的,他知道這個漏子應該由自己第一個去補。
他當先抓住那個少女的頭發,把她的身體往樹林拖過去。
少女隔着布條發出“嗚嗚”的悲叫,聽得所有人心底發毛。
其他被縛的人開始在地上像蟲般掙紮,發出絕望的叫聲。
“大樹堂”的部衆許多都僵住了。
狄斌知道不能夠讓情況失控。
他的動作快速果斷得令所有人吃驚:急奔上前,推開了田阿火,砍刀改為反握,刀尖往下狠狠插進少女的心髒。
刀刃拔出,熱剌剌的鮮血噴撒在狄斌身上。
這一幕令部下們再無猶疑。
一雙雙眼睛變得兇狠如狼,連擡帶拉地把一幹人都帶進了那座陰暗的樹林,包括那少女的屍體。
看見部下們利落的行動,狄斌這才松了一口氣。
惡心的感覺随之出現在胸腹,漸漸襲上喉頭來。
他感到呼吸困難,蹲在道旁的一塊石上,摘下了蒙面巾,拼命用力深呼吸,壓抑着嘔吐的沖動。
——他知道自己一生都要背負今天的罪孽。
樹林那頭又傳來此起彼落的悶呼,每一聲都令狄斌打了個寒顫。
最後一聲悶呼結束後,田阿火才從樹林再次出現,手上的尖刀染着觸目驚心的鮮血。
“已經完事了。
”田阿火走到狄斌身旁。
“兄弟們正在裡面挖坑。
”
狄斌的臉比平日更蒼白,他勉強點了點頭。
“六爺,對不起……”田阿火歉疚地說,左手習慣性地摸摸左目處的創疤。
那次他遭鐵爪攻擊,其實隻是給撕去了一片皮肉,眼睛并沒有給抓瞎;可是失去了眼睑後,左目長期幹澀劇痛,根本無法入睡,看東西也隻是一團團的模糊白光。
最後他忍受不了這折磨,親手把眼珠子挖下來,吞進肚子裡。
“算了,已經過去了。
”狄斌回答的聲音很虛弱。
“六爺,剛才……其實你不用出手,我來便行了……”
“兄弟們到了今天還沒有離棄‘大樹堂’,我已經欠了你們這份情義。
”狄斌站了起來。
一提到“大樹堂”三個字,他的臉又恢複了血色。
“假如這種肮髒的事情我不第一個去幹,還怕弄污自己的雙手……我沒有面目再指揮你們。
”
“六爺!”田阿火垂下頭,激動地說:“這種話,我們受不起……”
狄斌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拍拍田阿火的肩膀。
有三名部下捧着一堆堆貴重的飾物,從林子裡跑出來。
他們把飾物收進幾個布袋裡,連同剛才從車子搜來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