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南郭明崇門守将艾岚一直在想:自己接下了一件最不願意的工作。
參軍多年來一直巴結、賄賂倫公公,仕途步步高升,他可沒想過有一天要打這樣的硬仗。
更沒想到的是:就是因為長久以來獲得倫公公的信任,防守正南城門這個最吃重的位置也就支派了給他。
艾岚知道自己并沒有選擇,對于首都的防務,他比任何一個禁軍将領還要緊張。
人人都知道艾岚是“倫系”在禁軍裡的頭号人物,亂軍若是攻陷首都,他即使不戰死也勢難得免,勝利是他唯一的活路。
艾岚帶着親衛隊站在明崇門頂的城樓上,遠眺黑暗彼方透出亮光的敵陣。
——最好他們今夜不要過來,多延一天也好……
他很了解,守城的禁衛軍與“民旅”根本不可能正面戰勝陸英風這支“裂髑軍”。
但憑着這高聳的城牆,死守幾天也不是沒有可能,隻要等勤王的邊戍軍趕來……
可是艾岚的願望落空了。
“動了!”身邊一名參領指向前方高呼。
确實是在移動,“裂髑軍”大隊正朝這兒接近。
“備戰!”艾岚拔出佩刀朝天一指。
整座城樓頓時由緊張的甯靜變成更緊張的噪動。
工事兵在四周忙碌着,不是為燃煮沸油的火堆添柴,就是把落石推近城牆邊緣。
長弓手把沾了油的火箭燃着,其餘守城步兵戴上戰盔,手裡緊緊握着兵刃的柄杆。
艾岚也指示傳令兵,把消息通知其他方面的守軍。
可是,他沒期望他們會派多少支援來:誰都知道陸英風用兵鬼神莫測,不敢輕易分薄自家的兵力。
“裂髑軍”就如遠方卷來的一股黑浪,尤在遠處時仍不覺其勢,但越是接近就像前進得越快。
——真的是正面來攻城嗎?……
敵軍前鋒快要進入射程。
據在城牆高處,弓箭是守軍占有的一大優勢。
成排的弓手,一條條準備拉弦的手臂緊張得發抖。
“裂髑軍”卻突然停止,剛好在守軍箭矢的射程以外。
艾岚頓足。
陸英風明顯對首都防衛武力的各種界限了如指掌。
敵軍突然又全無動作。
情勢一張一弛,令城樓上的八千名士兵情緒更緊張。
——難道這就是陸英風的策略?……
“将軍,是否軍情有誤?”一名參謀向艾岚說。
“現在接近一看,亂軍的數目并沒有預計中多啊……”
艾岚仔細一看。
他雖然沒有怎麼打過仗,可是帶兵出巡各種儀式的機會倒不少。
“裂髑軍”看去果然不像有三萬人之多。
“不……不是消息出了錯……”艾岚想到了其中關節,戰甲底下滲出了冷汗。
“是對方分兵了,有一支不知到了哪兒……”
突然傳來如雷的哄動聲。
艾岚瞧過去。
“裂髑軍”的主陣衆将士向天高舉軍械,一記接一記地發出呐喊。
城樓上所有士兵都不禁注視。
“将軍,我們也要喊幾聲。
”那參謀說。
“否則士氣就給比下去了!”
“好!”艾岚指示鼓手打起節奏。
全軍随即和應,也發出整齊的喊聲。
絕大部分守軍都把注意力放在這隔空的心理戰上。
隻有在城牆後面一些負責搬運的民兵,發現牆後城内的附近街道有點不對勁。
“剛才好像看見有人……”
“是不是别處的禁軍過來幫忙?别吓人啦,敵人明明還在外頭。
”
潛入首都内的“裂髑軍”戰士,已經有接近二千人,成功進入明崇門後數條街外。
從武昌坊到這兒,途中隻遇過一些零星的發現者,全都被無聲無息地消滅掉了,其中有守軍,也有平民。
那幾名民兵商量了一陣子,覺得還是去探看一下比較好,就沿着鎮德大道向前走去。
突然他們聽見,前面有馬蹄急踏在石闆路上的聲音。
隻有一騎。
民兵們好奇地向前看。
一個身材雄偉的黑甲将軍,策騎着同樣通體黑色的西域駿馬,單獨沿着這條世上最大的街道急馳而來。
将軍單手提缰,另一手高舉一柄巨大得吓人的長劍。
劍鋒反射着月光,泛出令人膽顫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