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群衆同時合和發出一聲驚呼,窗戶下方的人們紛紛退開。
人影隆然半跪着地,身體四周揚起一陣波浪般的土塵。
塵霧落下後,人群這才看見那着地的人是誰。
“是他!”有十幾人惶然指着被包圍的鐮首——他曾經兩次周遊各州的“豐義隆”分行,在場許多人都還沒有忘記這個雄偉的奇男子。
“他不是自己人嗎?”認識鐮首的人一時都摸不着頭腦。
對于首都近年的詳細狀況他們所知不多,隻聽說鐮首的老大是一個姓于的家夥,在幫中冒起極快,但去年又突然被逐出……
但回心一想,既然連龐文英和容玉山都在幾年間先後死得如此突然,會發生這樣的内亂也沒有什麼好奇怪……
鐮首以木杖支地站立起來,冷靜地瞧向街道前後兩頭堵塞着的厚厚人陣,心裡卻仍在想着剛才那一箭。
——就隻差那麼一點點……
他的一頭長發因為剛才樓子裡的激鬥而散亂,發絲黏貼在汗濕的臉頰上。
剛才爆發激戰的樓子,幾個僥幸生還的護衛陸續從正門出來。
其中一人頭顱側凹陷了一個印痕,極艱苦地用四肢爬出來,臉上七孔都冒出了血珠,明顯已經意識模糊;其餘幾個不是手臂就是腿足被打折了,斷骨插破了腫脹成紫黑的皮膚,一個個在痛苦呻吟。
看見的幫衆皆為之瞠目,又想象樓裡的狀況必定更加凄慘。
這樣的情景簡直不像打鬥,而是天災。
未随同攻進樓内的那些護衛,心底不免暗地慶幸。
如今這刺客已站在光天白日之下,但他們空自握着刀子,誰也不知道該怎樣攻過去,一時都遠遠站在幫衆之間。
鐮首立在街心,提着那根沉甸甸的木杖,卻也未決定要如何殺出去。
一人與千人,就這樣對峙着。
其中一邊的人群突然往兩旁分開,空出來一條通路。
是茅公雷。
他手裡已經拿着那條愛用的古怪黑棒,帶着十三個人穿越人海而來。
其中十二人以孫克剛為首,全部是“隅方号”的精壯石匠。
他們拿的武器卻并非錘子,而是十二面一式一樣的大盾牌,通體以精鋼鑄成,全部等身般寬長,厚達兩寸,每個恐怕都有六、七十斤重。
最後一人是佟八雲。
他沒有帶那柄勾尖砍刀,但身上的飛刀卻加倍了,三、四十柄滿滿插在腰間和大腿的皮鞘裡。
他們排衆而出,直走到鐮首跟前十步外才停下來。
這時,孫克剛與十一個同伴把盾牌一字排開,形成一堵鐵牆。
他們緊抓着盾牌後的皮革手把,開始按照預先排練過的速度,向前整齊踏步,朝着鐮首的所在逼迫過去。
鐮首沒想過會遇上這樣的怪陣,一時愕然立在原地。
——他們早就準備了對付我的方法……
趁着還有些距離,鐮首飛快踏步向左,試圖繞過這盾陣的側翼——他看出來,這陣勢移動緩慢是其最大缺點。
卻在快要越過最邊緣那面盾牌時,兩柄飛刀旋轉呼嘯着迎面飛來,封住了鐮首的去路。
是躲在盾陣後面的佟八雲,他雙手指間又已挾住了四柄待發的飛刀。
鐮首煞步躲過了那兩刀,本來還可以再次前沖,卻瞥見茅公雷舉起黑棒,已經站在盾後準備迎擊。
鐮首收住了步伐。
他面對過茅公雷的棒子,即使接得下,佟八雲的飛刀也必定乘隙襲來,到時他再沒有躲避的把握。
鐮首知道即使繞向另一邊側翼,茅、佟兩人也會用同樣的方法封鎖;他當然有能力從上方躍過盾牌,但人在半空,更容易成為黑棒與飛刀的靶子……
在鐮首思考如何戰鬥的時候,盾陣又再逼近了好幾步。
他開始後退,争取多點走動的空間。
——這是鐮首第一次在戰鬥中後退。
他漸漸退向街道後頭的人群,如此腹背受敵更大為不妙。
他改為往左後方退卻,背後是一堵磚砌的房屋牆壁。
孫克剛等十二人從盾牌的縫隙看見鐮首的移動,也相應移轉了陣式的方向,始終用盾陣的正面朝着鐮首。
不一會兒鐮首已被逼退至幾乎背貼牆壁,盾陣也已到達他跟前不足七步處。
後方的茅公雷喊了一聲:“變!”盾陣随即從一字漸漸變化成弧形,更緊密地把鐮首兩側包圍。
無路可走的鐮首露出憤怒的表情。
他掄起木杖,猛地揮打向盾陣。
木頭與鋼鐵發出沉實的碰響。
接下這一擊的那名石匠雖然仗着沉厚的盾牌,抵消了那根重木杖的殺傷力,但鐮首那非同常人的蠻力還是令他退後了半步,盾陣裂開了空隙。
一道銀光間不容發地從那條空隙穿進來。
鐮首半旋身子閃躲,左肩深深釘進了一柄飛刀。
那石匠緩過了一口氣,又再握盾補上。
盾陣的空隙消失了。
陣後的佟八雲興奮異常,畢竟他是首都裡第一個令“三眼”流血的人。
——桂慈坊裡兄弟們的血債,你就在今天一次償還吧!
鐮首的背項終于也緊貼着牆壁。
盾陣已化為半圓形,兩邊側翼同時碰在牆壁上,像半個鐵桶子把鐮首圍在圓心。
茅公雷雙腿大張,身體坐成一個騎馬步。
佟八雲随即踏上他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