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浪魂不守舍地走出門口時,不小心和迎面走進來的Kelly撞了一下。
她飛快地撿起掉在地上的筆記本,關切地問候他一句。
他憂傷地看了一眼這個心儀的女生,沒說什麼,轉過身沿着空寂的走廊離開。
現在滿腦子都被人皮燈女鬼的氣息充斥着,畢浪沒有心情再去關心他對Kelly的愛戀之情了。
他離開教員室後,撥打了蕭南的手機。
“我們再去那棵樹下看看吧。
”
“把女屍挖出來嗎?好啊。
”
對方也很贊同的語氣。
畢浪和蕭南在山頂公園的石階下會合。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剛開始誰也不說話。
天上的雲全部被風吹散了。
雲散開的空間裡,微弱的光線打下來,照耀着兩個緊張卻帶着某種興奮的身體。
兩個人同時把腳放上第一級石階,很慎重地念道:“一。
”
“二。
”
陰風刮過的落葉滾過他們的身邊。
天色似乎暗淡了,光線在視界裡碎成虛幻的殘像。
他們慢慢數着,每一步都顯得小心謹慎,生怕會漏過任何一級。
當走上第七級石階時,他們緊張地轉頭看了看旁邊樹林的入口。
幽秘的入口裡彌漫着昏暗不清的剪影,重重的陰暗交織着隐忍的氣息,沿着小路蜿蜒分散開來。
他們鑽了進去,沿着昨夜走過的路。
大樹仍然兀立在原處。
一棵,兩棵……
第七棵!
就是這裡。
顯然被人翻新過的土,提醒着他們昨夜發生的種種并不是一場夢。
旁邊還橫着用來挖墳的樹枝。
不過,他們這次借來了小鐵鏟。
土很松,可能是被挖過的原因,他們不費多少力氣就挖出了一個坑。
這個坑比昨夜的更深,更大。
但是,卻沒有什麼女屍了。
空空的土坑,埋藏的仿佛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秘密。
“奇怪,明明就是這裡呀。
”
蕭南擡起頭說,眼裡露出一絲失望。
畢浪卻反而松了一口氣。
恐怖的秘密,也許不挖出來會更好。
蕭南似乎還不死心,又在旁邊挖了挖,結果依然沒找到什麼屍體。
最後他恍然大悟地叫了起來:“對了,會不會是張天遊把女屍挖出來了?”
畢浪點了點頭:“也許是吧。
”
食堂裡擠滿了人。
人頭熙攘的地方汗臭味和刺鼻的香水味混合在空氣中,垃圾桶裡的殘羹冷炙誘惑着大頭蒼蠅與蚊子,陰溝裡的水流過洗潔精的泡沫,流進更污穢的洞口裡。
污濁的空氣使進入這裡的每個人都感覺憋悶,有點惡心,吵嚷的人群中傳出髒話。
畢浪和蕭南找到了正獨自坐在一角的張天遊。
他面前的飯菜完全沒有動過,他隻是拿着筷子,盯着油膩泛光的桌面發呆。
他的表現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
蕭南叫了他幾聲,張天遊才呆呆地擡起頭,目光沒有一絲生氣。
“哎,那具屍體是不是被你挖出來了?”
蕭南生怕被旁邊的人聽到,故意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卻有種陰森鬼氣的反效果。
“不是。
”張天遊的回答簡單而直接,像是回答與己無關的事情。
“不是你?那還有誰?昨晚就隻有我們三個人發現屍體呀。
”
“還有人皮燈女鬼。
”
張天遊幽幽地說道。
蕭南臉色随之一變。
“你是說,是人皮燈女鬼把自己的屍體挖了出來?它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不想讓别人找到她的屍體嗎?”
蕭南仔細分析着原因,畢浪卻死死地盯着張天遊的脖子。
那脖子上有幾道清晰的掐痕。
張天遊也收到了人皮燈女鬼的死亡預告!
畢浪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多日來一直未曾變淡的掐痕,無論用哪種藥膏也無法治愈,這說明了這種掐痕并不是簡單用藥就能消除的。
它不是病,而是預兆。
它告訴你,你将會死!
畢浪發覺自己的腳一直在發抖,于是急忙将手放在膝蓋上。
可是這絲毫不能減輕他的恐懼感,脊椎像是有冰冷的死水漫過。
當他再擡起頭的時候,張天遊竟然正在逼視着他。
“我會先走一步。
”張天遊嘴唇裡慢慢吐出這句話。
“啊?”畢浪皺起了眉頭。
“不過,我們很快就會再重逢的。
我等着你。
”
張天遊平靜地說完,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出口走去。
背影随即消失在食堂外強烈的日光中。
他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會先走一步?是指他會比自己先死?
但他還會和自己重逢……因為自己也會難逃厄運!他們會在地府的奈何橋上相遇。
畢浪把手放在脖子上,撓呀撓,撓破了皮,撓出了血,血漫紅了指甲。
旁邊,誰用完沒有關上的水龍頭嘩嘩地流。
嘩嘩嘩!
張天遊端坐在床上。
這個晚上,他特地洗幹淨身體,穿了最整潔的衣服,還特地梳理了一下頭發。
做完這一切,他安然等待着。
等待着一場噩夢的結束。
寝室裡沒有開燈,黑暗,夢魇般地覆沒了所有的空間。
看不清什麼,他閉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有關往生,有關贖罪,有關愛與恨……人生的愛怨情仇,将随着他灰飛煙滅,他的靈魂将要在另一個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