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我幾乎一點也不在乎的男人去度假。
我這是怎麼啦?
阿麗克西斯的母親,索菲娅,在她這個年齡時,早已結婚幾年,有兩個孩子了。
是什麼環境讓她在那般年輕時就如此洗練呢?怎麼在同樣的年齡,當阿麗克西斯還覺得自己是個孩子,她就這樣安頓好了呢?如果阿麗克西斯對母親如何處理自己的生活了解更多些,也許能幫她作出自己的決定。
但是索菲娅總是非常過分地守着她的來曆。
這麼多年來,她的秘密已成為她自己和女兒之間的一道屏障。
阿麗克西斯覺得,家裡積極鼓勵她研究和了解過去的事情,卻禁止她一窺自己來曆的究竟,實在是一種諷刺;索菲娅在孩子們面前瞞着什麼東西,投下了一絲不信任的陰影。
看上去,索菲娅·菲爾丁不僅掩埋了自己的根,還把上面的泥土踩得嚴嚴實實。
關于母親的過去,阿麗克西斯隻有一條線索:自從阿麗克西斯記事起,一張退了色的結婚照就一直立在索菲娅的床頭櫃上,裝飾用的銀質相框在多次擦拭後變得很薄了。
很小的時候,當阿麗克西斯把父母凹凸不平的大床當作蹦蹦床時,照片中那對姿勢有點僵硬的夫婦微笑着在她面前上下晃蕩。
有時候她會問母親一些關于這位身穿蕾絲長裙的美麗夫人和她身旁的五官清晰、灰白頭發的男人的問題:他們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他的頭發是灰白的?他們現在在哪裡?索菲娅的答案異常簡潔:他們是她的姨媽瑪麗娅和姨父尼可拉斯,他們曾住在克裡特島,現在都已過世。
這些信息那時能讓阿麗克西斯滿意——可現在她想要了解更多。
主要是這幅照片的地位——整個家裡除了她和弟弟尼克的照片外,隻有這一幅照片,這更大大激起了她的興趣。
這對夫婦顯然在母親孩提時代意義重大,然而索菲娅似乎總是很勉強,不想談論他們。
實際上,豈止是勉強,簡直是頑固地拒絕!阿麗克西斯進入青春期後,懂得了尊重母親保持隐私的願望——這有點像她十幾歲時想把自己封閉起來,不願與人交流的本能,它們都一樣熱切,可她現在過了那個階段。
在她出門度假前的那個晚上,她回到父母家。
這是位于甯靜的巴特西街上的一幢維多利亞式聯排别墅。
每逢阿麗克西斯和尼克大學開學或出國度假,家人總要外出去當地的希臘餐館撮上一頓。
可這次,阿麗克西斯回來另有目的。
在埃德這個問題上她想聽聽母親的建議,同樣重要的還有,她打算問母親幾個關于她過去的問題。
阿麗克西斯早到了一個多小時,她決定試試,讓母親敞開心扉,哪怕透出一絲光亮也行。
阿麗克西斯走進家門,脫下重重的帆布背包,往磁磚地上一扔,把鑰匙抛到廳架上沒有光澤的銅盤裡。
鑰匙掉進盤裡發出好大的哐當聲。
阿麗克西斯知道母親最讨厭的就是給吓一大跳。
“嗨,媽!”她朝寂靜的過道裡喊道。
想到母親可能在樓上,阿麗克西斯一步兩級跨上樓梯,走進父母房間。
房間裡過分的整潔還是像往常一樣令她吃驚。
一小串珠子挂在鏡子一角,三瓶香水整齊地豎在索菲娅的梳妝台上。
此外,房間裡沒有一絲零亂。
這裡沒有關于索菲娅性格或過去的任何線索,牆上沒有一幅畫,床邊沒有一本書,隻有那相框緊挨着床邊。
雖然馬庫斯與索菲娅共有這間房,但這裡就是索菲娅的天地,索菲娅對整潔的要求統治着這裡。
這個家庭的每位成員都有各自的天地,而且彼此迥異。
如果說主人房的稀疏簡約讓它成為索菲娅的天地,那麼馬庫斯的天地則是書房,在那裡書從地闆上一摞摞往上碼,這些超重的塔有時會倒掉,書冊散滿房間;隻有用精裝皮面的大部頭書當墊腳石才能走到書桌前。
馬庫斯在這間坍塌的書構成的殿堂裡工作覺得十分享受;這讓他想起考古挖掘的半道中,每一塊石頭都被小心地做好标記,縱使在外行人眼裡它們也不過與無數被丢棄的碎石一樣。
這間房裡總是那麼溫暖,甚至在阿麗克西斯還是個孩子時,她就經常溜進來讀書,蜷縮在柔軟的皮椅上。
不知為何,盡管這皮椅的填充料一直往外冒,它仍是整個家裡最安逸、最舒服的椅子。
阿麗克西斯和弟弟離家很久了,但他們的房間還是原封未動。
她的房間還是呈相當壓抑的紫色,是她在陰郁的十五歲時自己挑的。
床單、小地毯、衣櫃都是配套的紫紅色,那種顔色讓人頭疼、容易發火——雖然阿麗克西斯現在這樣認為,但當時可是執意地喜歡。
也許有一天父母能騰出時間來重刷一次,可是在一戶不太重視室内設計和軟裝飾物的家庭裡,這可能要再等上十年。
尼克房間牆壁的色彩早已無關她痛癢——牆上貼滿了阿森納球員、重金屬樂隊和胸脯大得吓人的金發妹的海報,看不到一寸牆壁。
起居室是阿麗克西斯和尼克共同的空間,他們這二十年來一定花了一百零一萬個小時在半昏暗中默默地看電視。
可廚房卻是大家的。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松木圓桌——索菲娅和馬庫斯一起購買的第一件家具——是全家的核心,大家圍坐在那裡,聊天、玩遊戲、吃飯,還有,激烈的争論與不和也常常席卷此處,可這裡才是家。
“嗨!”索菲娅說,沖着鏡子裡的女兒打招呼。
她一邊梳着挑染成金黃色的頭發,一邊在小小首飾盒裡翻揀着。
“我差不多準備好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