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實在覺得羞愧,不過也提醒我現在扮演的角色,我早有心理準備,要小心應對他接下來更加深入的盤問。
“你知道嗎,”梅裡寇特說,“你實在一點也不像我想像中的調查員。
”
“我很高興聽你這樣說,”我回應他,“如果一眼就看得出我的身份,那我穿便衣時不慘了?”
對方笑喘着表示确是。
“确實有道理,”他說,“不過我還是很高興保險公司能找到你這種人才,來從事這些危險的工作。
我也為自己高興,”他很快接着說,“本來以為又要像以前一般,一個人孤獨煎熬度過漫長的惡夜,但現在竟然找得到你來陪伴我,你真是個雪中送炭的好人。
要來一杯嗎?這就對了。
你不會剛好帶着一份晚報在身上吧?”
我表示我原來買了一份,但很不巧把它留在火車上了。
“闆球争霸賽打得怎麼樣了?”
我這位哮喘的朋友大聲追問,坐在椅子上的身體猛然前傾。
“我可以告訴你,”我說,“我們先攻——”
“噢,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我吃中飯時已經看到悲慘的得分報道了,我們後來到底拿了多少分呢?”
“我們在赢分當中。
”
“不會吧!赢多少?”
“七次的三柱門進球,已經超過兩百分了。
”
“誰得的分?”
“拉菲茲,一人獨得,在接近比賽結尾他拿下六十二分!”
我自己都聽得出我聲調中的洋洋得意,雖然我已經極力控制不要洩漏情感,不過小梅裡寇特狂熱的表現給了我正當的理由,他高興地咯咯笑着,然後又喘起氣來。
“好家夥,老拉菲茲!”他每一次停頓都又再喘上半天。
“最後才被選上,而且還是主投手!先生,他真的是我心目中真正的闆球員;感謝老天,我們必須舉杯為他的光榮戰績慶祝!唉,這個可笑的哮喘病。
酒精對腦袋的影響不輸被毒蛇狠狠咬一口,但是它卻可以讓一切變得輕松,甚至幫人度過難關。
如果你去問醫生可不可以喝酒,他們一定會告訴你:對哮喘病患者有不好的影響!隻有一位醫生可以對付哮喘,他就是靠戊烷基中亞硝酸鹽讓我減輕症狀的。
這些抱怨聽起來很可笑吧!無論如何,打起你的精神來,你至少不必擔心下一次的呼吸,這對你一點都不成問題。
好了,好了,讓我們舉杯祝福A.J.拉菲茲好運,希望他明天一早能夠再沖上一百分!”
他掙紮站起身為拉菲茲舉杯,而我仍穩坐椅上。
我深深覺得自己跟拉菲茲與有榮焉——就是因為不必擔心我,他才能創出佳績供人談論,他才能夠在這次的闆球争霸賽中獨得上百分。
失敗的滋味或許還更好一些,至少會讓人緊張、探想一番。
即使是拉菲茲可能也無法想像,我能跟我要行竊的屋主之子舉杯暢飲,相談甚歡,我不隻盡心照料他、佩服他努力求生的勇氣,甚至真心希望能減輕他的痛苦。
老實說這真是十分為難,在我們如此交談之後,我怎麼狠得下心偷他或他家的财物?但我人都已經闖進來了,這種掙紮矛盾拉菲茲是永遠永遠也不能理解的。
不過這還不算最糟的,直到目前為止,我都還不能确認小梅裡寇特是否已經信任我了。
打一開始我就害怕這一點,而到現在(兩杯酒還未必能影響一個男人的判斷),他差不多是向我承認他不信任我了。
他說他的哮喘病是如此的可笑(他堅持這個說法),所以他不必煩惱我隻想盜取那些禮物而不是看守它們,因為即使我要如此,他也莫可奈何。
我隻能淡淡地贊賞他的幽默。
接下來他的報應就來了,比先前更猛烈幾倍的哮喘再度攻擊他,他與呼吸器官搏鬥得更快速、更激烈,前面的那些方法都失效了,我點燃一根煙遞出,但這隻可憐的困獸根本連吸入的力氣都沒有;我又斟滿一杯威士忌酒,但他隻能用手推開、拒絕。
“戊烷基!拿戊烷基給我!”他急喘說出,“在我床邊的桌上有個小罐子。
”
我沖進他的房間,迅速拿着一個裝着許多圓匣的罐子跑回來,它看起來很像一圈玩具紙筒用的白棉布條;這年輕人用他的手帕壓破其中一個圓匣,而後立刻将臉埋入其中,我非常靠近地望着他,鼻孔聞到一股清香,味道類似一種神奇的油膏,他的肩膀不再因劇痛而顫動,驚天動地的喘動也轉化成急速但輕巧的呼吸聲,殘酷的搏鬥驟然停止,現場頓時有種詭異的沉寂。
此時他蒙起來的臉部已經脹紅到耳際,等了許久他終于擡起頭看着我,猩紅但冷靜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協調,好像是我的視覺錯亂。
“它把我心髒裡的血液都抽掉了,”他喃喃自語,“差點我就玩完了!沒有醫生在場的話,沒人能熬過連續兩次的發作,隻要一次,就夠讓我聞到地獄硫磺的苦味……喂,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聲音?如果那是警方的人,我們該跟他打聲招呼。
”
那不是警察,在那陣突然停止的時刻,我聽到的并不是戶外傳來的聲響,這個聲音,是腳步聲,從樓下的房間傳來的。
我跑到窗邊,探身出去,下面正是收藏室,它隔壁房間有微弱的光線照射出來。
“有一間房間正是收藏禮物的地方!”梅裡寇特在我身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