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
在桌子上,有個人專用的寄信箱,她俯身用燭光照耀着探看數次,裡面空空如也。
吵人的時鐘滴答滴答響個不停,她挺起身站直,把蠟燭放在桌上,兩隻手握着她的信,憂郁的臉上閃過一絲甜蜜而惹人憐愛的困惑,這讓我忍不住眼角泛着淚光。
淚眼朦胧中,我看到她打開那尚未封緘的信封,再一次重讀她的信,仿佛她打算再做部分修改。
不過現在再寫信,時間真的是太晚了,突然她由胸懷中掏出一朵玫瑰,并設法把它壓平放入信中,此時我忍不住大聲呻吟。
我怎麼忍得住?那封信是寫給我的!我可以确信,就像我當場從她肩後探看一樣确信。
她一向堅貞,沒有第二個人能讓她在這樣的深夜費心寫信并緻贈玫瑰,這也是她唯一寫信給我的機會;沒有人會知道她寫了信,而且她體貼備至地欲以一朵取自她溫暖胸懷的紅玫瑰,減輕我該當承擔的斥責。
然而,我做了什麼事?我變成一個擅闖私宅的竊賊。
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發出呻吟,她擡頭四望,而我身後的那雙手也及時按住我,讓我動彈不得。
我認為即使在那枝微弱的燭光下,她也應該看到我們了,但她隻是勇敢地瞪着我們的方向不發一言,我們也絲毫未動,隻剩下大廳的時鐘繼續不停走着,每一響滴答聲都如同重重的鼓聲擊向我們的耳膜,這樣的對峙持續約有一分鐘,宛如一場令人窒息的噩夢。
突然,在前門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及警鈴,我們三個都同時被驚醒了。
“是他們的少爺。
”
拉菲茲在我的耳邊低語,同時将我拖向他早先預留好退路的窗戶,然而當他首先往外跳後,卻發出一聲尖叫阻止我跟進。
“退回去,退回去,我們掉進陷阱了!”
我一時僵在原地,看到他把一個警察推倒在地上,而後飛奔過草地,後面緊跟着另一名警察,第三個警察則朝着窗口跑來,此時我别無選擇的隻能再次退回室内,而且在大廳中被迫與我失去的愛人面面相對。
這時,她還沒認出我來,而且看來就快昏倒,我沖向前抱住她,我的觸摸讓她吓醒過來,她很快的甩開我,喘着氣說:
“你,跟他們一樣,你,跟他們都一樣……”
我實在受不了了,隻能再度沖向書房的窗戶。
“不是那條路,不是那條路!”她痛苦地喊着,伸出手來拉着我,“往這裡,這裡。
”
她低語着,将我拉向一個樓梯底下的衣櫥,那裡面挂滿帽子和外套,她将我塞進去後,帶着啜泣關上櫥門。
樓上房間的門紛紛打開,有人喊叫,有人回應,警鈴就像發生了火災似的傳遍每一個房間,我耳朵中不時傳來在樓上回廊奔跑及下樓的聲音,我不知道我為何要把鞋子穿上去,但我知道我已經準備甚至可以說是渴望走出去,徹底放棄自己。
但不用說,你也知道是什麼或是誰阻止了我——我聽到她的名字。
我聽到他們對着她呼喊着,好像她已經暈了過去,我認出那個讓我最深惡痛絕的聲音——亞力克·凱魯瑟,這隻蠢鈍、浪蕩至極的畜牲,正無恥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我聽到她微弱的回應,但不知說得是什麼,她在回答旁人嚴厲追問的問題,從接下來的問話,我知道她并沒有昏倒。
“他在樓上嗎,小姐?你确定?”
我聽不到她的回答,我猜她隻是用手指向樓梯口,而後我的耳朵又傳來拍哒拍哒的各種腳步聲,赤腳的,穿着鞋子的,這些腳步聲重新引發我對自身安危所産生的恐懼,但很快這些談話聲、腳步聲便越過我的頭頂,越來越遠、越來越高,我遲疑着要不要趕快飛奔而出,同時我聽到另一個輕快的腳步聲逼近。
在最深的絕望中,我沖出去面對那個保護我的人,不得已地正視這件我深感羞恥的事。
“動作快一點!”她低聲喊着,并斷然指着陽台的方向。
然而我隻是僵立在她面前,她的嚴厲讓我頑強起來,卯起脾氣不在乎任何結果;同時我又看見那封她寫的信,它早已被揉成一團。
“快走!”她頓腳說着,“如果你曾經在乎過我就快走!”
這聲輕喊,不帶痛恨,不帶輕蔑,而是一種直接發自内心的祈求,我即将止滅的男子氣概又被燃起,在她面前,我最後一次挺直腰杆。
我轉身,并如她所願地離去,這完全是為了她,而非為我自己。
離開時,我聽到信紙被撕裂的聲音,碎紙片片飄墜到地面上。
然後我想起拉菲茲,真恨不得立刻把他殺死!無疑的,他已一路平安地回到艾伯尼。
我的人生與他何幹,是不是?沒關系,反正我們兩個之間是徹底完蛋了,一切都到此為止。
這可恨的夜盜事件啊!我一定要跟他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