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問道,雙眼巴巴地望着王大。
王大吃驚地愣住了。
“娶我吧,王大。
”她又說了一遍。
撲到王大腳下。
她跪在地闆上,抓住他的雙手,懇切地望着他。
“娶我吧。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王大。
”強烈的厭惡使王大想把雙手從她的緊握手中抽出來,但她卻緊緊抓住不放。
“看看我的臉。
”她急切地說,“我現在已治好了。
今天早晨我摘掉了繃帶。
醫生保證說,再有一兩個月我的皮膚就會恢複正常。
我有他的書面保證。
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拿給你看……”
王大絞盡腦汁,尋找着合适的話——不會對她造成傷害的話。
“我還無法獨立生活。
”他盡量回避着她的目光說,“我在醫學院畢業以前根本不可能結婚。
”
“我用不着你供養。
”她急忙說,“我自己能夠維持富裕的生活。
”
“不,我不能那樣做,海倫。
”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
“我……我……不想結婚,就為這個。
”
“愛情會發展的,大。
”她說着,雙手抓得更緊了,“結婚以後愛情還會進一步發展的。
”
王大渾身僵住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她說的“愛情”這個字眼讓他反感。
“對不起,”他直率地說,“我不能娶你。
我們别再讨論這個問題了。
”他試圖站起來,但趙小姐緊緊抓住他的雙手不放。
“好吧,你不用娶我。
”她聲音有點嘶啞地說,“但你每星期要來看我。
你也用不着帶我出去。
我們就待在公寓裡面。
我來給你燒飯,為你做任何事情……”
“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再見面了,請讓我回家……”
“答應我每星期來看我一次,大。
”她說着,聲音都絕望了,“每星期就那麼一次,我來給你燒飯,你什麼時候想走就走,随你……”
王大使勁把自己的手從她緊握的手中抽出來,然後站起身來。
“抱歉,我必須得走了。
”
趙小姐立刻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她從地闆上揀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她說:“你還是覺得我給你丢人。
”
“我并不是覺得你給我丢人。
”王大說:“我隻是不愛你。
我覺得我永遠不會和你堕入情網,我無能為力。
我不能強迫自己去愛。
”
趙小姐突然把手中的酒杯捏碎。
“好吧,你出去。
”她說着,目光一片茫然,沒有喝完的酒滴落在地闆上,鮮血開始從她的手指往外滲。
王大急忙沖出公寓,他感到非常不愉快。
趙海倫在他眼中顯得十分可憐,但他也不能僅僅因為可憐一個女人而去愛她呀,而在此時,他也因為自己太殘酷而恨自己。
面對這樣一次痛苦的經曆,他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認識趙海倫。
回到家後,他想專心準備功課,但他實在無法定下心來。
這次痛苦事件仍然煩擾着他,就像嘴巴裡有一股驅除不掉的異味一樣。
在中國長大的他,像同情那些因患小兒麻痹症導緻腿瘸的人一樣,同情因天花而落下一臉麻子的人。
他對待趙海倫的态度,使他覺得自己就像剛剛養過一個瘸子似的。
他聽到父親在招呼劉媽給他熬藥。
過一會兒,他又聽到劉媽叫她的丈夫劉龍,告訴他去為王老爺買糖漬冬瓜。
他記得,父親喝完中藥湯後總是要吃點甜東西,以去除舌頭上的苦味,或許自己也該做點類似的事情,于是,他阖上書本去看電影。
随後兩周他看了不少電影,其中有些電影真是上好的“糖漬冬瓜”。
它們不僅幫助他去除了口中的異味,有時甚至會使他精神振作。
一天晚上,他看了一部名叫《小劫持者》的外國電影。
走出電影院時,他感覺心情舒暢,因為感人的故事為他提供了一個發洩某些被壓抑的情感的渠道。
那是一部少有并能夠溫暖他心靈的電影,而不是那種僅僅用色彩的富麗堂皇取悅視覺的電影。
他走在大街上,感覺就像一個鼻塞的人突然清爽了一樣。
他買了一份晚報,深深吸了一口清涼的新鮮空氣,然後走進街道拐角的一家餐廳去喝咖啡。
他一邊啜着咖啡,一邊浏覽晚報,第二版一角的一個小标題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标題是“海灘發現溺斃華人女子”。
“昨天早晨,正在休假的法律秘書珍妮?帕爾克小姐發現了一具華人女子的屍體。
帕爾克小姐報警後,警方判斷,在海灘上已被沙子部分掩蓋的屍體,顯然是在前一天夜晚被沖上海岸的。
死者的身份已經查明,她的名字是趙海倫,四十一歲,是在位于斯托頓街的世界服裝廠工作的一位裁縫。
晚些時候,在金門公園附近的公路上,發現了她停在那裡的汽車。
她的手袋開啟着放在汽車前排座位上,裡面裝有她的駕駛執照及其他身份證明:她的錢包空空如也,扔在車内地闆上。
警方現在還不能确定她是遭遇搶劫被人謀殺,還是自己溺水死亡。
目前尚未發現有關自殺的遺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