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已經比平時早一個小時起床在等她。
他為放錢的鐵櫃多加了一把鎖。
由于遭劫的緣故,他昨晚整夜都沒有睡好。
房子中的每一個小聲響都會使他心驚肉跳。
他沒有像往常王山晚上在家時那樣督促他背誦功課。
他聽到王大半夜三更才回家,他也聽到劉媽在樓上的房間内責罵丈夫,而壁爐上的老時鐘似乎也比平時更為吵人。
實際上他根本整夜都沒睡覺。
“你看起來不是很好。
”譚太太問,“生病了嗎?”
“沒有。
這是家中所有的現金。
”
譚太太看着大鐵櫃,皺起了眉頭,“什麼?滿滿一櫃子?”
“不,其實并沒有裝滿。
”他解了櫃子上面的三道鎖後将櫃子打開。
在櫃子的一個角落堆着一堆嶄新的百元美鈔。
“這裡共有八萬七千七百美元。
我想叫劉龍把櫃子扛到銀行去。
”
“扛個櫃子去銀行?”譚太太說,“從來沒有人會扛着一個大鐵櫃去銀行。
我們先把錢放在一個舊的購物袋裡,然後提着它去銀行,這樣做比較安全。
我去找廚子借一個購物袋。
”她走到廚房,要圓臉廚師把所有的購物袋都拿出來給她看看。
廚師共有五個購物袋。
譚太太選了一個看上去最破爛的,拿到她姐夫的卧室裡。
她把鈔票塞進購物袋,上面用一張中文報紙蓋好。
“袋子由我來拿。
”她說,“我們現在走吧。
”
他們走出家門,順坡走向格蘭大道。
美國銀行唐人街分行上午擠滿了人。
譚太太沒有去排隊。
她對櫃台裡的一位小姐說她要見經理。
經理是一位戴眼鏡的華人女士,身材豐滿,和藹可親,當她從自己的桌後擡起頭來,看到譚太太的時候,急忙站起來向她問好。
“胡女士,我幫你帶來了一筆小生意。
”譚太太用廣東話對她講道,“我們能進來和你私下談談嗎?”
“當然可以,譚太太。
”經理說着,打開櫃台門讓他們進去。
譚太太把她的姐夫介紹給經理,胡女上請他們坐到自己的辦公桌旁。
“我姐夫有些錢打算存在你們銀行。
”譚太太說着把購物袋交給胡女士。
胡女士朝購物袋裡看了看,然後從舊報紙下面掏出一大沓百元美鈔,頓時瞪大了眼睛。
她什麼話也沒說,眼光在王戚揚和鈔票之間來回瞟了好幾次。
“胡女士,這可不是僞鈔。
”譚太太說,“我可以打保票。
袋子裡的錢一共是八萬七千七百美元。
我姐夫想開一個八萬元的存款賬戶,其餘的錢開一個支票賬戶。
”
經理笑着說:“沒有問題。
”她到櫃台那裡叫來一位嬌小玲珑的華人女孩,讓她清點購物袋裡面的錢,然後她開始詢問收集存款人的資料。
當華人女孩拿着一張寫有袋内錢數的紙條回來時,王戚揚看了一眼,贊許地點了點頭對譚太太說:“這位女孩很誠實,不錯。
”
譚太太窘得咳了兩聲,急忙對經理說道:“我姐夫不會用英文簽名。
當他簽支票時,是否可以使用中文簽名?”
“我想恐怕不行。
”胡女士說:“有的出納員不認識中文。
不過,我們有一些客戶使用印章。
王先生有印章嗎?”
王戚揚有許多顆印章,而且總是随身攜帶着一枚,放在系在長袍紐扣上的一個小袋子裡。
辦完了存款的事情,譚太太樂得笑開了嘴。
她謝過胡經理,和姐夫一起離開了銀行。
她心中的重大負擔總算是卸掉了。
但是,其他的一些事情仍然讓她發愁。
當他們走到一條大街的轉角處時,她拐進一家男士服裝店,并對王戚揚說:“讓我教你怎樣使用支票,進去吧。
”
服裝店的經理很客氣地和他們打招呼。
譚太太用廣東話問道:“你們這裡最好的一套西服要多少錢?”
“一百二十美元。
”經理說,“是英國進口的。
”
譚太太拿出支票簿,寫上一百二十美元後,告訴姐夫在支票上面蓋印章。
“你看,多麼簡單!”然後她把支票交給經理,并用廣東話補充道:“你最好在他改變心意之前趕緊簽上背書,另外請把最好的西服拿出來給他看看。
”
當經理拿出一套深灰色毛料西服,笑着揮掉西服肩上的灰塵的時候,王老爺的臉紅了起來。
“這是幹什麼?”他生氣地說,“我不想穿任何外國衣服。
”
“唉喲,我的姐夫,為什麼你要這麼頑固呢?你挺着一個大肚子,穿上西服将會顯得好看。
快過來試穿一下吧。
”
“不,我不想要!”
“管你要不要,錢都已經付了。
”譚太太堅決地說,“它花了你一百二十美元,而你也已經在支票上蓋了章。
”
“說得對,”滿臉微笑的經理用帶有濃重廣東腔的國語說,“為了表示對新顧客的友好,我将幫你支付售貨稅。
請到這邊來,你可以免費任意調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