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太太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王宅的争吵攪得她心神不得安甯。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是下午三點半鐘。
她決定到姐夫家去,看看情況如何。
她想,王戚揚現在也該起床了。
她從來不睡午覺,而王宅的午睡習慣讓她感到惱火。
她動身前又等了二十多分鐘,她希望她到王宅的時候,王戚揚已經徹底醒來。
這是一個霧蒙蒙的下午,所有的東西似乎都有點朦朦胧胧。
遠處的海灣有一個霧角在嘟嘟地響着。
霧角聲總是使譚太太感到壓抑,無論什麼時候,她都喜歡噴氣式飛機雷鳴般的轟鳴聲,盡管那聲音不怎麼悅耳,但至少它是一個好天氣的指标。
她弄不懂人們為什麼把霧角聲弄得這樣憂郁,壞天氣本身已經夠憂郁的了。
“你好,譚太太!”她一到王宅,劉媽就上前問候她。
“馬馬虎虎。
”譚太太說,“給我倒點熱茶來。
唉,都到下午了還這麼冷,真讓人讨厭。
”
“是,太太。
”
譚太太走進中廳,第一眼就看見了正在被罰站的王山,使本已情緒低沉的她更加沮喪。
這孩子正呆滞地站在一個牆角邊,面對着牆壁,顯然是又在遭受長時間罰站的折磨。
“喂,”譚太太皺着眉頭問道,“你又背不出孔夫子的書了?”
“不是,姨媽。
”王山一邊回答,兩條腿一邊不安地晃來晃去。
“那你為什麼站在那兒?練體操嗎?”
“不是,姨媽。
鍍金時鐘沒了。
”
譚太太的眼光本能地朝供桌掃了過去。
當她看到她姐姐的時鐘已經不在那裡時,心裡就像被抓撓一樣難受。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嘴走到王山跟前,質問王山:“你這不成器的渾蛋,你怎麼能偷自己家的傳家寶呢?”
“我沒有偷。
”
“其他人誰有膽子敢動一下那個鍍金時鐘。
你是家裡唯一一個名聲在外的小偷。
快告訴我你把它賣到哪兒去了?”
“我沒有賣。
”
“你一定是把它賣給卡尼大街哪家貪婪的當鋪了。
聽着,如果你把實話告訴我,我可以叫你父親少罰你一會兒。
”
“不是我偷的。
”王山說。
“王山,”譚太太生氣地說,“我真感到羞恥,我姐姐怎麼會把你生到這個世界上來。
你不僅偷東西,你還撒謊!你真給王宅丢人!”她打開自己的手袋,掏出一張五美元的鈔票,在王山的臉前晃了晃。
“看看這兒,這是五美元。
假如你說實話,這錢就是你的了;假如你不說實話,這錢馬上就回到我的手袋裡去。
即便你父親讓你在這裡站上三天三夜,既不給吃的也不給喝的,你也别指望我會替你說一句情。
”
她期待地看着王山。
王山看着鈔票,努力咽着口水,顯然正在進行一場思想鬥争。
激烈的思想鬥争過後,他終于勝利地抵制住魔鬼的誘惑。
“我沒有偷。
”說完。
就把頭轉過去。
譚太太把鈔票扔回手袋,“啪”的一聲關上手袋。
“不可救藥。
”她說,“罰站對你來說算是太客氣了。
假如你媽媽還活着,她會讓你跪在洗衣闆上,而不是讓你站在地闆上。
”她氣呼呼地走到炕邊坐下。
劉媽端着壺熱茶進了中廳。
“老爺起床沒有?”譚太太問劉媽。
“老爺今天沒有睡午覺。
”劉媽一邊上茶一邊回答,“他因為時鐘的事,非常心煩意亂。
”
“告訴我,時鐘什麼時候被偷走的?”
“我不知道,太太。
”劉媽說,“誰竟敢來偷時鐘,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來。
老爺認為一定是王山幹的,可我并不這樣想。
”
“為什麼你不那樣想?”
“有這麼多的人進進出出。
哪個人敢說誰的手都是幹淨的,誰的心不是黑的?”她向各個門口瞥了一眼,靠近譚太太耳語般地說道:“太太,你知道劉龍前天看見什麼了嗎?他看見兩個人在後院嘀嘀咕咕,然後進了這間中廳。
”
“那兩個人是誰?”
“劉龍說天太黑,不過有一個人看上去像個老頭,另一個像是個女孩。
”她給譚太太的杯裡又倒了些茶,然後說,“但我看不是那麼回事。
”
譚太太端起茶來,慢慢啜着,然後思索着點了點頭,“唔,唔,非常可能。
”
“我對劉龍說,”劉媽興沖沖地耳語道,“他們在這裡吃得飽飽的,何必還要偷時鐘呢?劉龍說,或許他們習慣于在夜裡借用别人的東西。
他說許多人就是那個樣子,他們一見到值錢的東西,手就開始發癢。
”
“或許劉龍說得對。
”譚太太點着頭說。
“太太,你知道劉龍還看見什麼嗎?他今天早晨看見那要飯丫頭在藏什麼東西。
你知道是什麼東西嗎?是大少爺的外國鋼筆!”
“什麼?劉龍真看見那支鋼筆在那女孩手中嗎?”
“太太,别看劉龍的耳朵聾得像塊石頭,可他的一雙眼睛卻像鷹的眼睛一樣敏銳。
”
譚太太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掼,“對,肯定是那個丫頭偷了時鐘!”、“太太,”劉媽耳語道,“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劉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