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他嫉妒哥哥的生活,而且肯定他一定過得很開心;此外,哥哥也不用背誦功課給父親聽。
盡管例行的背誦一點也不困難,因為無論如何,他背誦的東西父親是一個字也聽不懂,可是背誦功課總是令人煩厭的事,而且經常讓他感到緊張。
如果他是在他父親的房間裡私下背誦功課,他就會感到高興,因為那裡除了父親以外,沒有其他人能夠聽得到他在背什麼東西。
但有時父親會叫他在客廳裡背誦,那就成了一種可怕的經曆,因為他那随時都可能來訪的姨媽會聽到他的背誦,而她是聽得懂英語的,可以很輕易地就發現他的騙人把戲。
他拿着學校的課本走進父親的房間。
王老爺正坐在藤椅裡享受着輕微的咳嗽。
王山等到父親的咳嗽結束後,僵硬地走到他的桌前。
“你今天早晨溫習了什麼功課?”王老爺清着嗓子用鼻音問道。
“地理和算術。
”王山回答。
“把你的書本放下。
”父親說。
王山把書本放在桌子上,等着父親發話。
“地理你溫習的是哪一課?”父親問。
“第九課。
”
“把第九課背給我聽。
”
王山背誦着第九課有關北美洲的課文,當開始結巴的時候,他馬上轉到《美國獨立宣言》上來,因為他已經把《美國獨立宣言》記熟,可以非常流利地背誦出來。
王山背完之後,王老爺贊許地點點頭,咕噜着說:“嗯,不錯,不錯。
算術你溫習的是哪一課?”
“第十課。
”王山回答。
“把第十課背給我聽。
”
王山沒有争辯算術課是用不着背誦課文的。
他知道父親相信,學生必須記住在學校裡學到的所有東西。
這是在中國已經實踐了幾千年的方法,而且王老爺堅信這是幫助學生記住所學功課的唯一方法。
“背誦第十課,快點。
”他說。
王山清了清喉嚨,又背起《美國獨立宣言》來,這次他背了兩遍。
他背完以後,兩隻腳不停地移來移去,急切地盼望着父親放他出去。
他急着要去打球,不想遲到。
王老爺咳嗽了幾聲後問道:“就這麼多?”
“是的。
”
“下次多溫習一些。
”
“是的,爸爸。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王戚揚嚴厲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為什麼你這麼急着出去?”
“我……我姨媽叫我去看她。
”王山回答。
王老爺不能反對兒子去姨媽家,以免可能會惹得她不高興,她一直堅持,親戚之間要盡可能地相互走動。
雖然如此,他還是等到給王山訓導了一番行為舉止、忠誠老實、孝敬長輩之後,才放他出去。
王山走了以後,王老爺又咳嗽了一會兒,感到十分舒服。
他帶着極好的心情練了練書法,照料了一下盆景,然後決定到唐人街上去溜達溜達。
他往南向斯托頓街走去,然後拐到薩克拉門托大街。
這個下午陽光燦爛,空氣溫暖而又清新,許多廣東女人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望着大街,就像她們在中國的時候一樣。
王老爺讓過一個個叫賣的小販和一輛輛的人力車。
當他順坡穿過華人運動場,胸中湧起滿腔懷鄉情緒的時候,突然看到王山正和一群年輕人把一個皮球在一張網子上抛來抛去。
他眨了幾次眼睛,以便确認那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沒錯,是他。
他就是這樣在看姨媽嗎?
王老爺感到怒火中燒。
他讨厭兒子撒謊,特别是在剛剛聽完自己對他所作忠誠老實的訓導之後。
他控制着自己因為兒子撒謊而要沖上去扇他兩記耳光的強烈欲望。
他咳嗽了幾聲,想引起兒子的注意,但王山在球賽中如此投入,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父親。
王戚揚看着兒子,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然而,不一會兒他就開始為王山的控球技術感到驚奇。
他像猴子一樣跑着,摔倒後又跳起來,敏捷地把落向地面的皮球救起來。
王老爺看了一會兒,被吸引住了,而且逐漸發現自己偷偷地在心中為兒子的球隊加油。
發現自己竟然對孩子們的遊戲如此津津有味,他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趕緊離開運動場,并暗自慶幸王山沒有看到自己。
他在想是否可能找個别人發現不了的地方看球。
假如人們開始議論起每個星期六下午都在觀賞球賽的王老爺,肯定會産生不少流言蜚語,那時他就得設法解釋這個問題。
在他的一生中,這還是第一次發現在一張網子上把一個皮球投來投去竟然會這麼有趣。
在他回家的路上,他又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通過這種遊戲,王山的雙手一定會比以前更為粗糙了。
怪不得這小子最近不再那麼怕他的竹棍子了。
下一次懲罰他的時候,一定得打得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