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偌大一個所隻有一個女同志在家,你恰好這個時候去了,還在人家女同志的卧室裡換衣服,别人能不有反映?至于有什麼問題或者什麼問題也沒有,那就隻有你們自己能回答了。
”
周劍非再也忍不住了,他蓦地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很粗也很宏亮:
“我回答過了,就是那些!碰上了大雨就近跑去躲雨,正如你說的偌大一個農科所我知道隻有一個女同志在家?一個女同志在家又怎麼樣?在她屋裡換衣服又怎麼樣?是違了紀還是犯了法?”
“也不能那麼說嘛,别人有反映總要把情況弄清楚哪。
”
周劍非更加沉不住氣了。
别看他處于逆境之中,大有夾起尾巴做人的架勢,平時不吭不聲,遇到适合的場合還兼帶發幾句牢騷。
但卻是自尊心很強,“人窮志不短”,誰要是觸動了他的這股神經,便立即傲氣聳然,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的,反正豁出去就是了。
眼前發生的事使他感到人格上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再也忍不住了,便大聲地吼着對業務組長說:
“誰反映的,喊他來當面對質,我周劍非因為躲雨闖進茶科所受到一位女同志熱情接待,我到底做了哪些見不得人的事?既然反映了你們也接受了,那就非說清楚不可,我建議你們立案調查,該處分該坐牢我一人承擔,有一點,不要株連那位無辜的女同志!”
業務組長是一個精明的人。
他過去是縣裡的科長,要是不精明,奪權之後他也就難以在“革委”辦事機構中存身了,更何況還當上了業務組長?當下,他一面看着周劍非暴跳如雷,一面卻在暗自思量: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畢竟是省裡下來的,他在省裡的背景如何,自己并不知深淺,過河須知水深啊!隻憑他曾經給省裡最大的走資派錢林當過秘書而且死保過錢林,便對他随心所欲,恐怕不行。
世事多變,風雲莫測,前幾年被打倒再踏上一隻腳,注定了永世不得翻身的走資派們,現在又一個接一個翻起身來了。
省裡傳來消息,錢林也有複出的可能。
凡事不可冒昧呀,俗話說“做人留根線,它日好相見”,誰知眼前這個年輕人,将來如何?唉!于是他說:
“老弟,不要急嘛,我看你是個精明能幹的人,一急了就會走火的喲!剛才你說不要牽連無辜,難道你是有辜?”
嗬,被他抓住辮子了,周劍非心想,他自信自己平時為人處事還是很冷靜的。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太過于自尊,一旦觸犯了這股神經就會立刻上火,老子娘都不認的,現在又犯哪!既然别人已經抛出了友好的姿态,那就以禮相對吧,于是他問:
“你說怎麼辦吧?”
業務組長笑笑:
“這就對了老弟,我看這樣,你寫一個簡單情況,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就行,我拿去給上頭交差了事。
”
周劍非一聽又火了,說:
“這就等于是交待材料哪,我不寫。
”
業務組長覺得很為難,思索、沉默了分把鐘,他又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
“我看這樣吧,幹脆寫一個談話記錄,記錄稿由我來起草,你簽個字行了吧?老弟,上級把任務交給我,我總得有個回音才交得了賬呀!”
周劍非這時已經冷靜下來了,他覺得也得替别人想想才是,便答應了。
談判圓滿成功,雙方都松了一口氣,特别是業務組長顯出了一副終于完成了一項艱巨任務似的輕松、愉快。
他忽然若有發現地對周劍非說:
“其實呀,你和黃怡芹一對未婚男女,惹出這場無端的風波也算是有緣,我看還不如幹脆來它個順水推舟,明正言順,怎麼樣老弟,我當介紹人!”
周劍非毫無思想準備,順口便回答。
“謝謝你了,我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說畢便起身告辭。
他的确沒有這方面的考慮,但業務組長的話卻提醒了他,是呀,“一對未婚男女”,就算我跑到茶科所向她求愛也無可指責呀,怎麼就惹出了這麼一場莫名其妙的風波?這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流毒作祟還是一場政治陷害?也許,陷害者有意識地利用了“男女授受不親”在人們思想意識上的流毒,可恥,可悲!這個陷害者是誰?他想到了那個革委會主任石曉仁,他剛才問了業務組長,組長笑而不答,隻說了一句:
“這就不用管它了,反正有人檢舉就是了。
”
作為一種善後也是一種責任,周劍非覺得他有必要向黃怡芹通通信息,使她思想上有所準備。
于是,他給她寫了一封簡短的信,将業務組長找他談話的情況和他的表态告訴了她。
信寫得很短,不足一張信紙,他卻頗費思考,既要将事情說明,又要不緻被可能出現的第三者抓住辮子;既要表示對她的關心和感謝并兼帶對她可能受到的牽連表示遺憾,又不要說出格的話,表達不需要表達的感情,使人家産生誤解。
一封不足一頁紙的信,連起草加抄他足足花了将近兩個鐘頭的時間。
過了一個多星期,他收到了黃怡芹的來信。
雖然也隻不過是一般的信件,但和他的那封信相比,黃怡芹的信似有其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