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要不要過來我們這邊?聽說你已被授與元帥的稱号,我也可以給你帝國元帥的封銜。
現在,我們這邊應該有比較實質性的東西。
”
事後,楊曾自問,如果不是事先曾經想過這種情形,并且也已準備好答案的話,自己是不是能夠對抗得住這個勸誘。
“這是我無比的光榮,不過,恐怕我不能接收。
”“為什麼?”
看不出萊因哈特有多少驚訝,不過,會這樣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為我認為自己大概幫不了閣下的忙……”“這算是謙虛嗎?或者,你想說我欠缺主君的資格和魅力?”“沒這種事!”
楊微微加強了語氣,他在想該怎麼說明才不會傷到金發年輕人的自尊心?令人驚訝的是,他并不是怕觸怒獨裁者,而是拒絕這種親切的邀請令他有一種罪惡感。
“如果我是生在帝國,就算閣下不來邀請,我也一定會投效到您麾下。
但是,我是喝和帝國人不同的水長大的,我聽說,喝了不習慣喝的水恐有傷體之虞。
”
似乎連自己都覺得這個比喻太蠢了,楊為了掩飾窘态端起咖啡往嘴邊送。
即使是堅決擁護紅茶一如楊者也可以感受到,在這杯黑色的液體中投注了最好的咖啡豆及最好的技巧。
萊因哈特似乎并不因被拒絕而感到惱怒,他也拿起了咖啡杯。
“但我卻認為你現在喝的那些水未必适合你。
和你偉大的功績相較之下,你不覺得自己所得到的待遇太不公平,而且受掣肘的時候也太多了嗎?”
隻要能拿到退休金和養老金就行了-楊當然不能這麼說,所以他隻得厚顔地闆起臉來回答道:“我本身對此已經覺得很滿意了。
而且,我喜歡這種水的味道。
”“你的忠心隻是針對民主主義的精神,是吧?”“嗯,唔……”
楊含糊其詞地回答,然而,萊因哈特仍舊放下杯子,開始認真地讨論起來。
“民主主義真有這麼好嗎?那麼,對于當年銀河聯邦所标榜的民主共和政治卻生出了魯道夫·馮·高登巴姆這樣醜陋的畸形兒一事,你又怎麼說呢?”“……”“而且,把你所摯愛-我是這麼想-的自由行星同盟低頭屈膝交到我手上的就是由多數的同盟國民按照自己的意志所選出來的元首。
難道所謂的民主共和政治就是全體人民依據自由意志貶低自己本身價值和逃避責任的制度及精神的政體?”
對方放言至此,楊不得不加以反駁了。
“對不起,依照閣下的說法,讓我覺得就像是因有火災而否定的火的價值一樣。
”“唔……”
萊因哈特歪了歪頭,但即使是這種動作似乎也不能破壞這位金發年輕人所散發出來的優美感。
“或許吧!那麼,專制政治不也一樣嗎?我們不能因為偶爾出了一個暴君就否定了這種具有領導性和紀律性的政治制度的價值呀!”
楊以悶悶不樂的表情回望着對方。
“我可以加以否定。
”“如何否定?”“因為能夠侵害人民權利的不在于别人而隻在人民本身。
換句話說,當人民把政權交付給魯道夫·馮·高登巴姆,或者更微不足道的優布·特留尼西特這類人的時候,責任确實是在全體人民身上,他們責無旁貸。
而最重要的就在這一點上,所謂專制政治之罪就是人民把政治的害處歸結到他人身上,和這種罪惡比起來,一○○個名君的善政之功就顯得渺少多了,更何況,像閣下您這麼英明的君主是難得出現的,所以功過自然就很明顯了……”
萊因哈特看來似乎一片茫然。
“我覺得你的主張大膽又新鮮,不過卻過于極端,所以我隻能略表贊同。
你是想借此說服我嗎?”“不是的……”
楊困惑地回答。
事實上,他是很困惑,他完全無意去說服萊因哈特或問倒他。
他習慣性地脫下扁帽,搔了搔長而亂的黑發,要對抗萊因哈特優美的舉止,他這個動作固然于事無補,但卻可以借此把淩亂的心緒收拾起來,眼前最重要的是沉着。
“……我隻是針對你的主張提出對照性的看法,因為我在想,相對于一個正義,是不是在相反的角度一定會存在另一種等量等質的正義?所以,隻是提出來說說……”“正義不是絕對的,也不是一句話可以說清楚的。
這就是你的信念嗎?”
讨厭“信念”這個說詞的楊補充道:“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或許宇宙中真的存在着獨一無二的真理,有着可以解答的聯合方程式也不一定,不過,那不是我的短手臂可及的。
”“這麼說來,我的手是比你的更短了。
”
萊因哈特略帶自嘲地微笑着。
“我不認為真理是必要的。
自己想要的東西隻需要自由行使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就行了。
反過來說,那就是一種可以不聽命于讨厭的家夥的力量,你不這麼認為嗎?你沒有讨厭的人嗎?”“我所讨厭的是隻把自己藏在安全的地方,然後贊美戰争,強調愛國心,把别人推到戰場上去,而自己卻在後方過着逸樂生活的人。
和這種人共同生活在一面旗幟之下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楊的口氣超乎嘲諷而達到了辛辣的程度,萊因哈特趣味盎然地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