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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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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過。

     周怡叫我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她以為我可以置身事外,真是天真哪。

    我能置身事外嗎?這叫樹欲靜而風不止呀。

    咱老胡住院的日子,我可沒少受氣呀。

    我這個辦公室主任給人架空了。

    我說的話沒人聽了,上面的精神也到不了我這裡。

    辦公室的日常工作全是張克光同志在做,這本來是我給他定的崗位。

    我平時就管些大事,譬如開中心組會議,接待上級領導,與地方政府溝通。

    可現在領導上不讓我做大事了。

    當然也沒叫老張做,叫吳進做了。

    咱馮子興同志不用辦公室了,把辦公室冷藏起來了。

    就因為我是辦公室主任。

    我整天無所事事,除了看書,就煲電話粥,有時給周怡打電話,她也是沒精打采的,因為她也給人晾起來了。

     有一天,我閑得無聊,就拿了包煙,去找李一良。

    胡漢林時代,我經常去他辦公室,兩人泡一壺茶,抽着煙,天南海北地侃。

    李關長是北京人,在廣東生活了幾十年,還是一口京腔,一句廣東話也不會講。

    跟他講話你很難掌握要領,他要麼東拉西扯,要麼就盡是車轱辘話。

    但他那裡有好茶好煙,所以關裡的科級幹部愛往他辦公室裡跑。

    我因為最閑,所以也跑得最多。

    我走到李一良門口,看見門開着,就走了進去。

    李一良正在看電腦,擡頭看見是我,啊了一聲,居然沒有站起來。

    要是以前,他早笑呵呵地離開座位,老遠丢一根煙給我了。

    我沒太在意他的舉動,在沙發上坐下,給他扔了根煙。

    他沒接,香煙掉在桌上,往他面前滾去,他伸手攔了一下。

    香煙在桌上搖了搖,停住了。

    我有些沒趣,仍然坐着,點着火,重重地噴了口煙出來。

    李一良說,不忙啊?他這是沒話找話說。

    顯然還不太好意思把我晾在一邊。

    我說,一般般吧。

    幾口把煙抽掉了一多半。

    李一良終于站了起來,他剛想往這邊挪步,電話響了。

    他接了電話,啊啊幾聲。

    然後對我說,我去一下馮關那兒。

    我在李一良的辦公室裡,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然後我對着空蕩蕩的房間罵了一聲他媽的。

     這下好了,我閑着了。

    他媽的,閑着就閑着,咱不幹活還有錢收,何樂而不為呢。

    這樣好的工作到哪兒去找呀?周怡那丫頭說得對,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我這就叫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别看這丫頭年齡比我小,可比我深刻得多。

    想起周怡,我就有些激動。

    咱教一場書,得了這麼個學生也算是老天有眼哪。

    我撥通周怡的電話,對她說,姐們兒,咱晚上聚一聚?周怡說,行啦,你來接我。

     下班後我開車去接周怡,她穿了件露背的花裙子,拎一隻乳白色的手袋。

    至少年輕了兩歲半。

    看到我她就說,奇怪,馮子興怎麼沒把你的車收掉?我想想也覺得奇怪,是啊,要論老馮的個性,他不是做不出呀。

    胡漢林的幾個親信,都在大會上表态支持他,就我沒吭聲。

    他居然沒拿我開刀,倒是讓我吃了一驚。

    我說,不是不治,是沒到時候。

    周怡就在那裡竊笑。

    我說,對了,我發現你好幾天沒笑,今天笑了,有啥樂事?周怡說,咱高興馮子興還沒治你。

    說完她上了車,系上安全帶。

    我說,至于嗎?周怡說,這年頭誰也信不過,隻能信自己。

    聽了這話我有些不高興,就算不相信我的為人,也該相信我的車技吧。

     周怡問我去哪裡吃飯。

    我知道她想吃東北菜,偏說去吃川菜。

    這丫頭吃不了川菜,吃了臉上長疙瘩。

    周怡的犟勁上來了,說,讨厭啦你,東北菜。

    我說川菜。

    周怡說東北菜,我說川菜。

    兩人相持不下,周怡說抛硬币,她要字,我要花,結果她輸了。

    周怡撒賴,說一次不算,要三次,第二次我又赢了。

    她沒想到運氣這麼差,氣得一路上不說話了。

     讓她生氣可不是我的初衷,為了讨好她,我說,吃完飯去看看胡漢林吧?周怡說,不勞你費心,他出院了。

    我一聽吃了一驚。

    這麼快出院了,也算是一大怪事。

    我知道胡漢林得的是心病,這心病得心藥醫。

    可他這心藥沒那麼好找。

    所以說他應該住一些日子才對。

    這麼快出院一定是有些新的動态。

    我說,出院了也可以去家裡看看他嘛。

    畢竟同事一場。

    周怡說,他閑得住嗎?早去北京活動了。

    我說,啊,明白了。

    我就說咱胡關長沒有那麼容易趴下嘛。

    周怡說,你說過嗎?我說,沒說過嗎? 在川菜館,我點了一大堆菜,全是辣得流油的,結果我吃得鼻涕橫流,用了好幾包紙巾。

    周怡說,你真惡心。

    她要了兩碗醪糟湯丸,細咽慢吞。

    我突然想拿周怡開開心。

    我說,咱們馮關長也夠厲害的,才半個月功夫,咱胡關長的幾個心腹愛将全異幟了,不如我明天也向他繳械投降?周怡隻顧吃湯丸,哼都沒哼一聲。

    我說,咱今後也得跟你拉開距離,别讓你耽誤了我的大好前程。

    周怡說,哼,還不知誰耽誤誰呢?我說,咱胡漢林就算是東山再起,也是起到别的地方,你的一條小命還是捏在馮子興手裡,你等着過好日子吧。

    周怡說,你等着看笑話吧。

    說完就不再睬我。

    我本來隻想跟她鬧着玩玩,沒想到鬧到她心裡去了。

    後來我想盡辦法逗她,她就是不睬我。

     我送她回家,想跟她上樓,她也不讓我上。

    第二天上班,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她一聽到是我的聲音,就把電話挂了。

    搞得我一整天心神不甯。

     我坐在辦公室裡,突然有些憂心忡忡,咱一個農民的兒子,三十出頭弄了個科長做做,也算不容易,咱老爹老娘知道這事算是高興壞了。

    當然這一切全是托周怡那丫頭的福,也就是托了胡漢林的福。

    咱不能就這麼止步不前呀?昨天跟周怡開玩笑,可我幹嗎不拿别的東西開玩笑呢?這就是說我内心深處可能還真有些下作的想法。

    周怡對我這種男人的龌龊心理說不定心知肚明,所以才會生氣。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跟馮子興本來就沒有什麼利害沖突,向他屈膝一回又有什麼所謂呢?我突然覺得渾身燥熱起來,有了一股迫切要表白的欲望。

    我點了根煙,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

    好幾次我走上了二樓,走上了三樓,可就是沒有勇氣去敲馮子興的門。

    他要是跟李一良一副面孔,我還不是自取其辱?胡漢林時代,李一良還跟我稱兄道弟呢。

     後來我抽了兩包煙,把嘴唇抽出了無數個血泡,滿嘴臭氣。

    我心裡說,好了,這個樣子就不用上去表白了。

    下了班,我還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

    後來我看見桌子上的車鑰匙,突然覺得希望之門還開着一條縫。

    馮子興把胡漢林的幾個愛将的車都收了,就是沒收我的車,這是什麼道理?說明他還是對我網開一面啊。

    其實咱們争來争去,無論是做科長還是做關長,不就是為了一部車嗎?胡漢林為了一部車還住進了醫院呢。

    想到這一點,我覺得還是應該去拜拜馮子興,我跟他共事也有些年頭了,聽說他喜歡人拜,我還沒拜過他呢。

    不就拜拜他嗎?又傷不了我半根毫毛。

     那天晚上,我開車去了香格裡拉酒吧,灌了自己十罐啤酒。

    慶祝自己戰勝了自己。

    我把最後一罐啤酒灌進肚子的時候,想起了周怡和胡漢林,突然就淚流滿面。

     我挑了個周末,想去拜馮子興。

    他住在南州,那棟樓是南州海關也是南州最好的樓盤之一,三面臨江。

    我一直不知道老馮的房号,這次為了去拜他,頗費了一番周折,問了好幾個人,後來還是從關校一個同事嘴裡套出來的。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麼些年,老馮不關照我是我罪有應得。

    給他送什麼東西又讓我為難了半天,咱跟老馮同志沒怎麼打交道,不知道他的嗜好。

    直接送錢吧,少了拿不出手,多了我送不起。

    送點水果、補品之類的,人家瞧不上眼。

    現在跟石留剛到南州時的環境不同了,那時給老程校長送點龍眼已經不錯了,咱老程同志還回了我份厚禮呢。

    那時逢年過節,朱鎮同志給他的領導送禮,也就是拎幾包水果點心。

    開年派利是,單位的阿姨在紅包裡放二塊錢,現在至少得放二十。

    也就幾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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