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們關長最恨公安局了,他們老在碼頭門口攔海關放行的貨,還在桑拿裡抓你們的人。
聽那個記者說,這回告公安局的人全收了一個人的錢,誰有那麼多錢?除了海關關長。
我說,都聽誰說的,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已經把車開到了公安局門口。
雙兒一看有些緊張,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說,你怎麼把我帶到這裡來了?我說,如果大偉不能保護你,我也不可能保護你,跟我下車吧。
大偉在辦公室,看到我和雙兒,他先笑了。
接着問我從哪兒把雙兒給挖出來的。
我說,我才沒閑心管你們的事呢,她自己找上門的。
雙兒仍然有些不放心,在我後面緊緊抓住我的衣服。
我說,出來吧,大偉真要害你,你也躲不了,你不是說有人想殺你嗎?告訴大偉。
讓他給你做主。
雙兒說,我怕。
大偉有些火了,說,你怕什麼?我會把你吃掉?他一步蹿過來,抓住雙兒的手,就把她往裡拉。
雙兒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
她扭頭看着我說,江大哥,你别走。
我說,你就放心跟大偉進去吧,真有什麼事,我跟大偉算賬。
大偉把雙兒安排在沙發上坐下,回頭對我說,喝點什麼?我說,給我杯茶。
雙兒看見我沒走,一顆心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坐着。
大偉給我和雙兒倒了茶,走了出去。
一會兒他帶了兩個同事進來,把雙兒帶到隔壁去錄口供。
我給大偉一支煙,他拿出火機替我點着火。
我抽了一口,把煙圈吐出來,說,大偉你瘦了啊。
大偉說,不瘦才怪呢,剛把那十幾個告狀的案子壓下去,又出了個毒品大案,好在如期破案,一網打盡,否則真不知道日子怎麼過。
我笑了笑,說,這個毒品案算是幫了你們的大忙,立了這麼個大功,以前那些問題算是一筆勾銷了。
大偉嘿嘿笑着說,要是你做咱們領導,那就真是一筆勾銷了。
我把最後一口煙抽了,把煙頭掐滅,說,對了,求你幫個忙。
大偉說,我知道你要求什麼,我幫不上你。
我說,不要一口回絕,現在案子已經破了,都上了新聞,也沒有什麼保密可言,你想個辦法讓我見見洪玫。
大偉說,不是我不幫你,這事我還真不能做主,得找老馬。
我說,那行,回頭我找老馬去。
我拿起手提包,站起來告辭。
大偉要送我,我攔住他,說,雙兒那事你還是上點心,說不定真有人想害她呢。
大偉說,這事用得着你交待嗎?我跟她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這麼折騰一下,四點二十了。
我想得回去點個卯,咱畢竟是個關領導,面上的功夫不能省。
回到辦公室,我在大班椅上坐下,抽了根煙,給自己泡了壺茶。
然後給馮子興打電話,我說,馮關,你有空嗎?我過來跟你聊幾句。
馮子興說,過來吧,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聽他說話的口氣,我不由得好笑,多年前,他會這樣跟我講話嗎?看來這官得不停地往上做,官做大了,人的地位就高了,說話的分量就重了,别人跟你說話的口氣就軟了。
馮子興正在研究西山度假村的裝修問題。
這家夥做了兩年的關長,搞了好幾個基建項目。
當官的都喜歡搞基建,所以包工頭最喜歡單位換領導,一個領導就可以養活幾個包工頭。
西山度假村是東平海關的一個老大難問題,已經投進去了幾千萬,現在還是個毛坯,裝修估計要花一兩千萬。
為籌這筆錢,老馮沒少跑市政府,前幾天市财政終于答應撥款。
有了這筆錢,老馮可以好好揮灑一番了。
老馮把文件夾放下,走過來陪我坐在沙發上。
以前他可是坐在大班台前,遠遠對着我講話的。
我觀察這些細微的變化,心裡既悲哀又快樂。
我給老馮讓了根煙,老馮自己點着火。
他吸了一口,說,毒品案上面還是抓住不放呀。
我一聽吃了一驚,如果這個案子還得找個領導追究責任,那就非我莫屬了。
看來得找老楊摸摸底,不行的話得動用總署老關和幾個司長的關系。
上次北京之行看來沒有白跑,馬羚那婆娘還真有些遠見。
在馮子興面前我得不動聲色,我知道上面才沒人想把事情鬧大呢,一定是這老東西在興風作浪。
他是惟恐天下不亂呀。
我說,毒品案已經破了,海關在協助破案方面也算是立了大功,上面不會抓住一點,不及其餘吧?馮子興說,我原來以為石留死了,這事也該不了了之,哪知道還是有人想看咱們的笑話。
馮子興笑了笑,說,不談這事了,江關長,我想把基建這攤交給你,你年輕,精力旺盛,我老了,跑不動了,你看如何?我說,基建還是馮關您親自抓吧,您有經驗,我還是搞業務。
按道理,關領導分工是老馮說了算的,關長辦公會議不過是走個形式,可我偏不給老馮面子,他處處跟我商量,我偏不給他商量的餘地。
馮子興心裡肯定不好受,他幹笑了兩聲,說,今天不早了,再議吧。
回到辦公室,我給馬羚打電話。
從老家回來後,她就開始搞一個無紡布的項目,投資兩個億,我經常十天半月見不着她。
石留的追悼會她抽空去了,跟我碰了個頭,與遺體告别完,她就走了。
我要操心的事也多,沒事懶得跟她聯系,可這事非同小可,除了關系到我的前途,也關系到我們兩人的幸福生活。
馬羚說,老公,你還記得我呀?我笑笑,說,這是什麼話?你是惡人先告狀呀。
馬羚說,咱們倆誰惡自有公論,幹啥呢?要請我吃飯?我說,吃飯就免了吧,還是直接上床的好,今天不加班吧?馬羚說,那還不是你說了算,我是總經理,你是董事長嘛。
我說呵呵。
馬羚說,我十點前回來,你沐浴更衣,再灑點香水,等着我就是了。
接着我給馬仁龍打電話,想約他出來聊聊。
老馬說,不行啦,今天開慶功會,周海濤要過來,省廳也來了人。
我說,好家夥,咱們幫你們破了大案,你們慶功,我卻給人擺上台。
老馬說,誰敢把我兄弟擺上台?我說,還有誰呢?老馬說,又是馮子興那老東西呀,雙兒那事我還沒找他算賬呢,行了,這事就交給我了,我來炮制他。
我說,咱們單位的事不勞你費心,馮子興畢竟是我的領導,你别亂來,倒是有件事你得幫我想個辦法,我要見見洪玫。
老馬說,這臭婆娘有什麼好見的,她簡直是個禍人精。
我說,少廢話,幫不幫忙?老馬說,要說呢,這個案子還多虧了你才破了,你當時要不出面做工作,洪玫未必肯當線人,于公于私,我都該幫你,好吧,我來想辦法,你就等着好消息。
我心想有什麼好消息,跟洪玫見面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到第三天,我才明白馬仁龍說的好消息是啥意思,他把馮子興給告了。
證據就是馮子興跟張甯鬼混的錄像,本來這種東西現在不算什麼,尤其是在東平這地方,哪個幹部不找個把女人呢?問題是這東西是公安局寄過去的,咱們的紀檢部門就得重視了。
紀檢組長老姚帶着監察室、黨辦、人事處一幫人過來了,把老馮同志叫到紀檢監察特派員的房間裡,要他交待問題。
等他交待完了,老姚說,你把手頭上的工作先交給江攝同志,集中精力寫檢查。
老姚還召集東平海關關領導開了個會,宣布了對馮子興同志停職檢查的決定,同時宣布我主持東平海關的工作。
對這兩個決定,除了老姚,大家都吃了一驚。
老馮搞個把女人,大家是想得到的,這個世上,不偷腥的貓畢竟少嘛。
可搞個把女人就把他處分了,這個想不到。
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