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還是有些涼氣,我點着一根煙,吸着。
一會兒,從樓梯拐角處走出來一個人,頭低着,微微躬着腰,手裡夾着一個皮包。
我知道是馮子興,趕緊把手裡的煙掐滅,叫了一聲馮關長。
馮子興知道有人在下面等他,但沒想到是我。
他說,小江,你在這兒呀。
我說,是,我幫你把車開出來吧。
馮子興說,不用,我自己來吧。
我跟着他往裡面走,馮子興喃喃自語道,今天不知怎麼了,又把車開回來了。
我說,是不是喝多了點?說過後才想起今天沒喝酒。
馮子興找着了自己的車,把車發動,然後搖下車窗,對我說,要不要送你?我說,不用,你慢走。
馮子興的車往外開,我在後面跟着,等我走出停車場,他的車早沒影了。
我上樓去找馬仁龍,要他送我回去。
進了房間,看見張甯在裡面,手裡拿着個紅色的皮包,淚流滿面的。
馬仁龍說,你也不用哭了,今天是這位江大哥開口叫我們放你一馬的,你走吧。
張甯向馬仁龍一鞠躬,說,謝謝大哥。
跟着向我一鞠躬,說,謝謝江大哥。
又向程熾點了個頭,轉身拉開門,走了。
我們随後下樓,車開到大路上,張甯站在路邊攔車。
看見張甯,馬仁龍突然踩了一腳刹車,接着猛踩一腳油門。
小車轟的一聲蹿了出去。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裡竊笑不已。
馬仁龍說,兄弟,這麼晚了,咱們别回家了,我們去南苑泡個澡,松松骨,聊聊天,你意下如何?我說,大佬你是進不了家門吧?馬仁龍呵呵笑了,說,是啊,你大嫂說了,超過一點,最好不要回去。
結果我們在南苑的按摩房裡躺了一晚。
兩個哈爾濱小姐給我們按摩,我們聊着天,馬仁龍還講了幾個黃段子,逗得小姐笑個不停。
笑聲還沒斷,馬仁龍開始打鼾,聲如雷鳴。
聽程熾說,這鬼人站着都能睡着。
平時出車,他把頭往後椅上一靠,就響起如雷的鼾聲。
我叫那個小姐不要再按了,讓馬仁龍睡覺。
那個小姐給老馬蓋了條毛巾,走了出去。
我也覺得睡意漸濃,于是對小姐說,待會兒我睡着了,你也走吧。
小姐點了點頭,按摩的力度明顯小了,輕輕的,柔柔的,像在催眠。
很快就把我催到夢鄉裡。
第二天醒來已經八點半,還是馬羚的電話把我吵醒的。
她辟頭就問,你在幹什麼?這婆娘失蹤了一晚上,一早起來倒問起了我的行蹤。
我說,剛跟周公談完話。
你呢?見齊宣王去了?馬羚說,少來。
接着說,我要去西歐了。
我說,哇,美差,你一大早告訴我,是不是要帶我去?馬羚說,美得你。
是老楊要去西歐,省外經委組隊,他讓我也過去。
說順便考察一下西歐的市場。
我說,難怪你昨天猴急得像什麼似的,就為了跟那老東西去國外看風景?馬羚說,江攝,說話要講良心。
啪的一聲把電話挂了。
我覺得自己有些意亂神迷,坐在床上發起愣來。
馬仁龍坐了起來,說,咋了?我說,沒咋了,馬羚要出國。
馬仁龍說,啊,馬羚那丫頭。
他給我一支煙,說,兄弟,我說句實話,馬羚這丫頭是個好人,生意人的毛病她沒有,女人的毛病她也沒有。
我說,男人的毛病她倒不少。
馬仁龍說,是嗎?沒看出來,咱們下樓去喝個早茶?我說,早茶是喝不了啦,今天我當班,兩個副手全休息了。
你要是有雅興,咱們吃中午飯。
馬仁龍說,算了,算了,你比國務院總理還忙。
回到東平碼頭,剛走進辦公室,小林來找我,說,領導,馮關來過兩個電話找你,讓你一回來就給他電話。
我說知道了。
坐在大班椅上給馮子興撥電話。
馮子興說,江主任,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我說,馮關,走不開啊,就我一個人在。
馮子興說,你讓小林頂一下。
放下電話,我靠在椅背上養起神來。
這老東西一大早就叫我上他的辦公室,不知道要幹什麼。
一定是昨天晚上的事讓他心神不甯。
公安兄弟盡管沒辦他,畢竟是落下了把柄。
那就像個定時炸彈,不知道哪天就會爆炸。
如今作風問題不算問題,可賣淫嫖娼卻是問題。
報上公布了不少案例,堂堂的廳級幹部,就因為叫了一次雞就把前途玩完了。
我把小林叫進來,交待了幾句,叫他有事就打我的手機。
然後布置了一下今天監控的重點。
有幾票塑料粒,我估計是洪玫的,我擔心有問題。
這婆娘這麼快就發家緻富了,沒有問題才怪呢。
我就擔心她的貨給公安兄弟或咱們的調查部門堵在碼頭門口。
最近這種事時有發生,旁邊幾個碼頭都出了事,東平的公安兄弟不會查我,但南州的公安兄弟我就不敢保證。
調查局也不會來查我,但調查科我就不敢保證。
我不知道馮子興會不會笑裡藏刀。
尤其是有了昨天晚上的事後,他的把柄抓在我手裡,他自然也想抓住我的痛腳。
馬羚他不敢動,洪玫就難說。
聽說他們是共穿一條褲子,但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兄弟反目的事都時有發生,何況他和李達?咱還是信一句老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馮子興泡了壺靓茶,等着我。
我一進去,他就站起來,說,小江,坐,快請坐。
以前他都是叫我江主任的,這個稱呼顯然是想拉近我們倆的距離。
坐下後,老馮用手捧着紫砂茶壺,給我倒茶。
我說,馮關,我自己來。
從他手裡搶過茶壺,先給他的茶杯加滿,再往面前自己的茶杯裡倒。
馮子興說,這茶是周海濤上次來的時候送給我的,我對茶葉沒研究,但聽說是極品。
我喝了一口,感覺味道是不太一般,就說,是好茶。
馮子興說,不喝茶的人,喝什麼茶都是浪費,你回頭把這包茶葉拿回去。
我說,那怎麼行,這可是周書記給你的禮物。
馮子興說,有什麼,最多我再找周海濤要。
他把周海濤搬出來,顯然是說自己的地位很重要,周海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