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驅走了我眼前的灰白色,我搖搖晃晃地停在了泥漿中的腳印前。
兩行,一行是大人的,一行是孩子的。
他們和我一樣是沿着小溪走的。
凱特!賈森!我聽到身後有急急的腳步聲,就轉過身去。
但我瞄準的時候,發現它不是派蒂,跑進視野裡的是一隻驚慌的狗。
它沿着小溪跑遠了。
空氣又變熱了,火苗又接近了。
我向腳印的方向跑去。
一棵倒下的樹幹橫在小溪的兩岸之間。
我從下面鑽過去,到了另一邊。
有東西重重地打在我的前額上,我呻吟着,打擊的力度把我往後推得靠在了樹上。
昏昏沉沉中,我跪倒在水裡。
血從我的臉上流下來,我試圖把模糊的視線弄清楚些。
凱特的目光因毒品而發狂。
她站在我的上面,舉起一根像大頭棒似的樹枝又來打我。
賈森在她身後蜷縮着。
“不,凱特。
”我因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那麼微弱而感到,晾恐。
“不要,是我。
”
“騙子!”
在她再次打中我之前,我試着舉起了右手。
大頭棒猛擊在我的胳膊肘下面,使方向偏斜了,但是我被打中的胳膊疼得讓我擔心她把它打斷了。
我的槍砰地掉在了岸上。
“不,凱特,真的是我!布雷德!”
“布雷德!”凱特大聲尖叫着,再一次舉起了大頭棒。
我向右邊撲過去,躲開了,棒子打在了水裡。
她又一次把棒子揮過來。
她繼續揮動着棒子,我繼續滾動着。
她盯住了我身後的什麼東西。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派蒂的臉出現在橫跨在小溪上的樹幹上面。
他的前額上滿是煤煙,頭發和胡子燒焦了,襯衫被煙熏得烏黑,血從左肩膀流下來。
顯然,我最後一次扣動扳機時打中了他。
他的獵槍靠在樹上,槍口對着我們。
賈森往後退去。
“如果你知道怎麼做對你有好處,兒子,别再跨出下一步。
”派蒂對賈森說道。
我躺在小溪裡,右胳膊擡不起來,可能凱特把它打斷了。
我的被大号鉛彈刺穿的左胳膊也一樣疼,但至少它還能動。
我暗中從腰間把刀摸出來,因為使勁,汗都出來了。
賈森還在往後退。
“聽你父親的話,”派蒂說,“别動。
”
賈森張着嘴無聲地恸哭着。
我滾到樹下,把刀插進了派蒂的大腿,他哼了一聲。
刀身刮到了骨頭。
他往後倒時,獵槍掉了下來。
子彈從我的頭上呼嘯而過。
不!我擔心子彈擊中凱特和賈森,我再次刺了一下派蒂的大腿。
他的血濺到我的身上時,我改變了我的目标,刺向了他的身體一側。
但是他用獵槍的把使勁捅着,捅在了我的受傷的肩膀上。
我差點昏了過去,唯一能做到的事就是把全身的重量壓在他的腿上,把他帶到水裡壓在我下面。
我爬到他身上,向他的臉刺去,但他把我推到一邊,卡住了我的喉嚨。
我憋得非常厲害,都擔心喉嚨要被他掐斷了。
煙吹到了我們這裡。
火苗着得更近了。
我把刀刺進他受傷的肩膀。
痛苦中,他倒下了,倒在獵槍掉落的地方。
他抓起獵槍,噴出一個空彈殼。
然後,扣動了扳機。
我往後一倒,怕子彈會轟開我的胸膛。
但獵槍隻是咔哒響了一下。
槍是空的。
派蒂咆哮着,把槍像一根棒子似地揮舞過來,然而失血使他變得虛弱了,槍從我的腿上滑下來。
我拿着刀用力刺時,左胳膊疼得動不了了,我沒刺着他。
一聲槍響,揚起一陣塵土。
我們轉過身去。
是凱特爬到了樹下。
她搖搖晃晃地站着,舉着我掉落的槍,努力保持着槍的平穩。
她看上去似乎從她的苦難中掙脫出來了,殘存的一小部分意識使她恢複了一些理智,足夠提醒她去做曾經幻想過的報複了。
一般情況下,在這麼近的距離裡,不需要什麼射擊的技巧了。
即使她對槍支一無所知,隻要她沿着槍管看過去,扣動扳機就行了。
但是她服了藥,而且已經有一次沒打中了,然而她現在又集中起精神,凹陷的臉頰上面是滿含着悲傷的眼睛。
她的噩夢裡有兩個影子——兩個派蒂,兩個布雷德——這一定考驗着她餘下的健全的精神。
“幫我一把。
”派蒂說,“我是到這兒來救你的。
射死他。
”
她猶豫着,把槍口轉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