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之言縱然可信,但前番已施劫糧之策,袁紹必倍加謹慎,主公不宜貿然以身犯險。
軍中不可一日無帥,還望主公三思。
”
“望主公三思!”諸文武齊聲附和,于禁、朱靈、張遼、李典那幾個平素不睦之人,這會兒卻難得一緻,都以懇求的目光望着曹操。
許攸投至曹營本是一番沖動,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就算曹操同意他的戰略,要使曹營諸将也都接受他這個河北叛徒卻不容易。
他一個歸降之人又不能把話說得太甚,焦急地望着曹操。
而曹操似乎也有幾分疑慮,逐個掃視帳中文武,目光所及之人無不搖頭,就連郭嘉也緊蹙雙眉不置可否。
正在萬般無奈之際,坐在一旁的荀攸有氣無力地說了話:“在下倒以為子遠之計可行……”
“哦?”曹操終于找到贊同的聲音了,“軍師覺得可行?”
荀攸實在沒力氣起身,病怏怏坐在那裡,緩緩道:“袁本初不通兵法,未必及時救援,即便率兵馳援以主公之力也未嘗不能勝之。
況且現在是冬季,烏巢又在東北,若能順風縱火,官渡袁軍遙遙可望,到那時軍心渙散兵無鬥志,可一舉而定也。
如此良機主公應該嘗試……”他因為生病,話說得很慢。
“對對對!公達這番話才是智士之言嘛!”許攸來了勁兒。
曹操左看看右看看,除了荀攸竟再沒有人表示同意了,偌大的中軍帳一時間鴉雀無聲。
他心下的疑慮越來越重,固然是機會難得,但諸将所言也不無道理,此番奇襲若是不成,隻怕想回來守官渡也難了。
既然決定奇襲帶兵也不能多,自己頂多差出五千騎兵,這還多虧鐘繇送來了馬,而單單淳于瓊的守軍就有一萬,若是半路還有激戰,所要面對的敵人将更多。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戰略也是十分冒險的……而這個險該不該冒呢……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直勾勾看着曹操,等他作出最後抉擇。
大帳裡寂靜無聲,隻有炭盆裡的柴火噼噼啪啪作響,頓了好一陣子,曹操忽然站了起來:“我要出去片刻,列位且在這裡稍候,回來之時再作定奪。
”說罷丢下一臉詫異的衆将,邁步就往外走。
“曹阿瞞!”許攸真急了,“這等要緊時刻你要幹什麼,我和你一起去。
”
“不必了,”曹操連頭都沒回,“你耐心等着,我去去就來,耽誤不了事情。
”
出了中軍大帳,一股涼風襲來,曹操感覺清醒了不少,甩開大步穿出轅門向前營而去。
許褚等衛士不知他要幹什麼,又不敢多問,緊緊跟在後面保護。
連過兩座寨門,直到最前面張繡的大營,曹操才放慢腳步,有守門的小将遠遠望見,趕緊跪倒在地:“末将參見主公,我家張将軍正在巡營,現有劉将軍在中軍帳聽候調遣,末将為您傳……”話未說完,卻見曹操理都沒理,帶着親兵穿門而過。
他沒有奔中軍大帳找張繡和劉勳,徑直向大寨西南犄角;走到一個孤零零的小帳篷前,見帳簾垂着,從縫隙間灑出一縷燈光,便回頭囑咐許褚:“你們在外面等着,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打擾。
”說完他又整理整理衣甲戰袍,這才伸手挑起帳簾,清清喉嚨道,“文和兄,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啊?”
“誰啊?”賈诩披着裘衣、趿着屐、拿着卷書正坐在炭盆前烤火,燈火昏暗他眼睛又花,待來者走到近前才認出是曹操,忙要起身施禮,但屁股還沒擡起來就被曹操摁了回去:“坐着說話,咱們随便聊聊。
”
“我以為明公還在大帳議事呢,不想光臨我這破帳篷來了。
”賈诩不敢擡頭,隻用餘光掃視着地面,瞄到曹操已坐到了自己對面。
“我這幾日籌措諸事,忘了營之中還藏着您這麼一位智士呢。
哈哈哈……”曹操捋髯而笑。
“不敢不敢。
”賈诩态度謙卑,一直低頭攥着那卷書。
“本來我表奏您為執金吾,可诏書未下戰事又起,您還得随張繡出征,許都的清福又沒享受到,可惜啊可惜。
”
賈诩忖度不清他的來意,不知這話該怎麼接,隻是輕聲道:“為國效力自當如此。
”
“文和兄,你以為……”
“在下何德何能,豈敢與明公兄弟相稱。
”
“诶,現在又沒有外人,咱們兩人随便叫叫有何不妥。
”曹操面帶莞爾道,“我與袁紹僵持日久始終未能得勝,文和兄可有什麼計謀嗎?”
賈诩搖了搖頭:“明公久領兵馬睿智過人,在下覺得萬事妥當,沒有什麼不足之處。
”曹營智謀之士多出自颍川,将領出于沛國,幹吏多為兖州籍貫,這種體系下賈诩一個涼州人自不敢參與其中。
而且他既非曹營嫡系,又是犯過驚天大罪的人,更不能随便說話。
曹操見他夾着尾巴不露,眼珠一轉,似笑非笑道:“文和兄也忒謙虛了。
昨夜我睡不着覺推枕而思,讓您當這個沒什麼差事的執金吾實在有些屈才了,似您這樣的人應該戡定一方造福朝廷,所以我打算上表朝廷改任您為冀州牧。
”
“啊?!”賈诩驚若雷劈,手一哆嗦,書都扔到炭盆裡去了,趕忙跪倒在地,“在下才少德薄,不能當此重任,還望明公收回成命。
”現在冀州在袁紹手裡,他若是當了有名無實的冀州牧,豈不是跟人家結了死仇?前番拒絕李孚雖已結怨,但是尚有回旋餘地,若是曹操戰敗大不了回轉涼州閉門不出,袁紹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