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給他面子,趕緊住了手,卻惡狠狠對視着,依舊對罵不休。
張濟斜眼瞥了瞥他們,輕蔑地問道:“樊盧兒,你說朝廷不赦涼州,是你聽說的還是親眼看見的?是不是因為你是屠格人,非要拉我們跟你一塊倒黴啊?”
“呸!”樊稠吐了一口血唾沫,“虧你們還都是什麼聖人鳥人之後,腦子一點兒都不好使。
要是王允打算赦免涼州人,就一定要派皇甫嵩安撫涼州,可是他沒派,就是有問題。
”這一句話算是觸到了根本,張濟也皺起了眉頭:“這倒也是……前番咱們遣使求赦,王允說正月時已經頒布過大赦令,朝廷有制度,一年不能兩赦——有這種規矩嗎?”
“你問我,我他媽問誰去?”
“咱們又錯了……”李傕龇牙咧嘴雙手加額,“不應該把并州人都殺了,現在他們攜恨絕不會再赦免了……王允、呂布都是并州人,恐怕這會兒他們已經調兵遣将了……徐榮、胡轸已經投誠了,他們表功心切也準會殺過來……”一股恐怖的氣氛環繞了這座血腥的大帳,沒有軍糧了,沒有靠山了,沒有統帥了,朝廷也不會再赦免了。
所有氣勢洶洶的将領突然都沉寂下來,死亡的陰雲就籠罩在他們頭上。
“我們跑吧!”李傕打破了沉默,“回到涼州,呂布一時半會兒殺不到那裡。
”
“我帶着隊伍回去當土匪。
”郭汜拍拍腦袋,“不行,現在張掖在馬騰、韓遂手裡。
我跟他們打過仗,恐怕不會讓我入夥了。
”
“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吧!”李傕一聲嚷,所有的将領司馬都慌了,眼看這幫人就要瓜分辎重糧草各自而去。
“你們這幫廢物,都給我安靜!”一聲斷喝鎮住了慌亂的諸将。
隻見從人堆裡擠出一個文士模樣的家夥。
此人四十多歲,個頭不高。
面相溫和,白皙的面龐,修長的胡須,身穿皂色文士服,青巾包頭,甚至還有一些駝背——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官拜讨虜校尉的武官。
“賈文和,您也是武威人,這裡也牽扯到您的身家性命,對此有何高見啊?”張濟素知這個賈诩謀略過人,見他終于肯站出來了,趕緊笑着問道。
賈诩似乎是嫌這裡太血腥,捏着鼻子嗡嗡道:“你們這些人都是白癡,一點腦子都沒有。
”
郭汜罵道:“誰他媽沒腦……”
“你還想活命嗎?”賈诩眯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也不知為什麼,素來驕橫不可小觑的郭汜,見到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竟不敢再抱怨了,低聲嘀咕道:“我沒腦子我沒腦子,您說您的……”
賈诩慢慢在帳中踱着步,緩緩道:“長安城中至今沒有消息,恐怕就是要盡誅咱們涼州部的人。
你們要是棄衆單行,到時候就是一個小小的亭長都能拿住你們,這麼幹絕對不行。
”
“那你的……你的主意呢?”郭汜磕磕巴巴道。
“我的主意?”賈诩捋捋胡須,“一不做二不休,倒不如咱們率衆而西,一路上收集涼州各部的散兵,攻打長安城!”
“興兵攻阙!”張濟吓了一跳。
“不錯,咱們打着替董公報仇的名義攻打長安。
如果能夠成功,咱們可以奉天子以征天下,誰敢敵之?若是攻不下來嘛……到時候咱們再跑也不晚。
”
“行!就他媽這麼着了。
”郭汜第一個站起身來,扯着脖子嚷道,“刀架到眼前咱還不拼一把嗎?這就是王八吞駱駝,吞進去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吞不進去大不了脖子一縮繼續當王八。
”
“你當我不當。
”樊稠冷笑道,“既然幹咱就幹到底,大不了死在長安,我就不信王允、呂布有什麼本事。
”說罷他眼盯着李傕。
李傕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事到如今也隻好如此。
京師不赦我等,當以死決之。
若攻克長安,則天下能得;不克,且抄掠三輔婦女财物,西歸鄉裡,這筆買賣也不算賠!”
郭汜嚷道:“說幹就幹,現在就起兵。
”
“慢着,你們兵還是少。
”賈诩打斷他,“先派人回涼州鼓動鄉人,就說朝廷要把所有涼州人都殺光,我就不信沒有人來投軍。
”
“好,一切聽文和兄安排。
”李傕恭恭敬敬道。
“都說完了還有什麼可安排的,難道殺人還要我教嗎?你們看着部署吧!還有,快把這裡收拾收拾吧。
太血腥了,簡直是個墳場子,我可得出去透透氣了。
”說罷,賈诩踏着血污溜溜達達出了大帳,而身後瘋狂的叫嚣聲傳得好遠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