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時辰……你要不要用自己的功力救他,随便你。
”
“沈祝!”蘇長衫憤怒的一把揪住沈祝的衣領。
沈祝腳下一滑,一顆石子落入他們身後碧波清冽的池塘,激起雪白的水花。
“蘇同……”君無意極力保持着意識的清醒:“讓我試一試。
”
他的聲音溫和怆然,又有一份不容反駁的堅定。
“你的施舍,我不稀罕。
”蘇長衫的聲音出奇的冷。
“你當真因為唐姑娘,而恨我至此?”君無意極力支撐着自己:“那你如何會将她的遺體忘在大火中?……你為何要多此一舉,打我一掌時卻将藥引放在我身上?”
他從懷中拿出那個灰色的小瓶,眸子裡隐有淚光。
你隻是身中劇毒,不願連累我。
蘇長衫放開沈祝,慢慢走到輪椅旁邊——突然一把奪了君無意手中的藥,扔入池塘之中!
“咕咚”一聲,藥沉入潭底。
君無意愕然望着他,心仿佛也在瞬間沉入了谷底,太陽穴處如被重鼓敲擊,天旋地轉間,一口鮮血湧出唇邊。
“二十年功力?”蘇長衫的聲音出奇的冷:“隻剩下半條命、雙腿殘廢的人,當真還有二十年的功力麼,你太高看自己了……你要拼這二十年的功力,隻怕是杯水車薪。
”
天空劃過一聲凄厲的雁鳴,水靜谧、風不止。
“道法自然,凡事應順天而為,你事事如此執着放不下……你既要朋友,又要百姓,如何怎麼能不進退兩難、身心俱損?我從不會無聊到犧牲自己成全别人,但人死如燈滅,留着屍體也無用,你不妨提我的頭去找單雄信,兵不血刃化解一場戰禍,盡你為國為民之心。
”
“啪!”一記耳光重重打在蘇長衫的臉上。
君無意揚起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不止是手,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這就是你的義氣……這就是你的義氣?……”君無意的話語被強烈起伏的情緒切割成破碎。
他說不出更多的話來,隻有唇齒間的鮮血不可遏抑。
他的性子向來溫和,很少有這樣極端的憤怒。
蒼白揚起的手甚至沒有收回,隻有血迹慢慢從後背滲到肩膀。
撲通——池塘裡水花濺起!
一身濕透的葉舫庭狼狽的從池塘爬上來,手裡拽着那顆救命的藥:“蘇同!你到底是中毒,還是中邪?還好大小姐我動作快,否則藥融在了水裡,我家将軍現在就會被你氣死在這裡!”
她全身上下都滴着水,氣惱的把藥狠狠塞進蘇長衫的嘴裡:“二十年功力又怎麼樣?你那一巴掌——”說到激動處,葉舫庭也失了理智:“你那一巴掌為什麼不幹脆打死你的兄弟?而要這樣反複折磨一個永遠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去死的好人!”
蘇長衫突然跌倒在地!腦内如有萬蟻齧咬,毒性開始發作了——
身後傳來人摔倒的聲音……不等他回頭,背心突然被冰涼的雙手抵住,随之而來的暖的内力包圍了他的全身。
“君無意!你給我……”蘇長衫吼道。
“你再說一句傷人的話,我就撐不住了……”君無意的聲音虛弱之極:“我知道你言不由衷,但我累了,你……不要再傷我。
”
你……不要再傷我。
蘇長衫的咽喉如同被匕首抵住,再也說不出話來。
相識十年,君無意從沒有說過累。
但此刻,他在懇求自己——留給自己,也是留給他……一線生機。
唐小糖臨死前微笑的淚顔在蘇長衫眼前重重疊疊,亦幻亦真。
那個少女愛他,卻不知他。
自十三歲上戰場,縱橫千軍之間,縱然君無意堅韌如青山,但他的死穴永遠脆弱。
一場戰禍,百姓的疾苦可以随時讓他舍生忘死。
而一個義字……便足可以取他的性命。
蘇長衫任由身後傳來的内力湧遍全身,任由滾燙的淚水跌落衣襟中。
全身的内外重傷,心力交瘁的疲憊、内力外渡的透支……君無意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整個人幾次搖搖欲墜。
就在君無意再一次以真氣撞擊穴位,将意識從模糊的邊沿拉回來時,一掌突然劈在他的頸上。
早已透支的身體,在這一掌中猝然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耳邊最後恍惚的聲音,是葉舫庭的一聲驚呼。
眼見君無意軟倒在地,沈祝迅速收回手,以雙手抵住蘇長衫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