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好,本教主聽得舒坦。
”
她冷冷挑眉,毫無懼色的瞟了一眼君無意——手握重兵,名震朝野,君将軍自有他的堅毅決斷。
但,他的眼底有一點不夠堅硬的東西,那東西……就像漫天腥風血雨中一枚雪花,涼的、軟的,落到他的劍尖上融化,擦不掉,也擦不幹——也許這一點雪淚就是心中的佛燈和慈悲,所以他才能飲血沙場近十載,仍有微笑。
隻是,那微笑溫暖如同燃燭一樣,是粘稠的燃着心血的。
“蘇同!”葉舫庭跳出來,将瓜子殼朝蘇長衫砸去:“你明知道我家将軍容易往自己身上攬責任、容易自責,你還欺負人!”
不等人回答,她又指着蘇長衫的鼻子道:“你上次做了一條很難吃的黃魚來喝酒,君将軍為了不打擊你的自尊心勉強吃了。
你那破廚藝讓我家将軍半個月都不敢再吃魚哈哈,你無論如何得補償他——這次幫他治好傷,這筆欠賬就一筆勾消。
算便宜你啦~”
被她這一鬧,氣氛已經亂七八糟。
葉舫庭卻理直氣壯的朝君無意扮了個鬼臉:“其實君将軍才沒有那麼笨,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悲動氣,自亂内息的。
對不對?”
君無意隻是微微苦笑……蘇長衫懶得再搭理他們,轉過身時,卻似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氣。
黃昏時分,山頂開始飄雪。
洞内的火堆還在燃燒,洞外漸漸被白色渲染。
夕陽的餘晖中,漫天雪舞、酣暢淋漓。
世人都想攀登巅峰,卻不知身在巅峰,腳下也許隻有冰雪。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君無意推着輪椅到洞口。
“雪把樹枝壓斷的聲音呀,明天怕沒有幹柴了。
”葉舫庭撥弄着火堆。
“不是。
”君無意搖頭,凝神屏氣。
葉舫庭也聚精會神的聽着,但除了風雪之聲,她什麼也沒有聽見。
君無意回過頭來,臉上神色有些複雜,溫和如墨的眸子裡少有的不确定。
葉舫庭好奇的跑到洞口,認真的聽了一會兒,趕緊将輪椅推進來靠近火堆:“什麼都沒有啊,嗚,凍死了凍死了。
”
“就算朝廷的人馬上了山來,也過不了峭壁,上不來山巅。
”何隽冷冷一笑。
君無意搖頭:“不。
我聽到的是……”他的話停住了,突然苦笑了一下:“怎麼可能呢?一定是我聽錯了。
”
夜裡,風雪更大,洞外傳來枯木斷裂的聲音。
其他人都已入睡,君無意卻睜着眼睛。
不是他不願意休息,而是那喊聲一直在他耳邊萦繞,在風雪聲中若有若無。
那聲音,或許隻是幻覺,卻讓人……唯将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憶不起長安箫聲,聲聲斷腸……
洞外剛蒙蒙亮時,蘇長衫已經醒來了。
葉舫庭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手裡拽着他的衣袍當被子蓋。
而另一邊,君無意正出神的坐着。
“沒有睡着?”看一眼他明顯憔悴的面孔,蘇長衫歎了口氣。
“蘇同,”君無意突然轉過頭來,眼裡的情緒仿佛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似乎有情緒千回百轉:“……我聽到有人叫‘哥哥’。
”
蘇長衫詫異的與他對視片刻,站了起來:“不要胡思亂想,我去看看。
”
“……大清早的去幹嘛啊?……”葉舫庭不情願的坐起來,揉着惺忪的睡眼問。
而蘇長衫已走出了洞外,身影漸漸消失在雪地裡。
“他去幹什麼?……”葉舫庭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轉身問君無意。
君無意眼中流露出一些擔憂、一些迷惘,還有一些别的什麼——誰也描述不出來。
兩個時辰之後,洞外傳來腳步聲。
君無意突然像雕塑一樣怔在輪椅上,雙手卻遏制不住的顫抖——蘇長衫的身影出現在山洞門口。
在他身旁——還有一個身披大氅的女子。
那個女子,在天寒地凍的山上,面對她絕不可能攀登上的巅峰,大聲的呼喊了一整夜。
她的眉眼間布滿倦容,衣服上沾滿雪花,發鬓淩亂看得出奔波的風塵。
兩個人呆呆的對望了許久,那女子突然哽咽道:“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