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馬缰,翻身上了馬背,笑道:“我倒覺得,滿朝文臣武将中,隻有你爹最了解君無意!”
冷月伶仃的挂在窗外的枯枝上,牢獄裡氣息濕冷。
“這十天裡按大人的吩咐,各種酷刑都用過了。
”屠大元跟在曹治身後,小心翼翼的說。
沉重的鐵鐐吊着雙手,君無意身上的血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顔色——肩背兩處重傷且不說,重創之下還強撐石壁引起的内傷更為嚴重,在這種情形下再承受酷刑,此刻看起來,他就像挂在鐵鐐下的沉沉的夜色。
“皇上讓我送你回長安受審。
”曹治冷笑理理衣襟,渾濁的眼神裡有種殘忍的快意:“還以為皇上對你有多深的信任,我不過一個折子,皇上就信了七分——聖旨默許将你交給我處置。
”
“皇上待我如何,我自清楚……”君無意的聲音微弱,卻字字如金石,敲打在衆人心上:“我原以為你曹治是性情中人……呵呵。
”他竟笑了一下:“沒想到……是恩怨不明的小人。
”
曹治臉色一變,很快變成了森冷的殘忍:“我恩怨不明?要我将所有的報複都加諸在你身上,曹某從來沒有一時一刻弄錯過——區區皮肉之傷,又怎能敵我喪子之痛?”他突然瘋狂的大笑:“我卻聽說君無意愛民如子——殺了那些百姓和士兵,不是比殺了你更能讓你體會徹心之痛嗎?”
如願聽到君無意壓抑的咳聲,曹治大笑:“況且,我不先答應放過他們,你能乖乖就範嗎?我不欲擒故縱,你會有現在的後悔不疊嗎!恩怨分明,要的就是報複得徹底。
”
他将手中血紅的刀揚起來:“我還聽說,為将者最生不如死的,就是不能再上戰場——所以我今日不殺你,隻挑斷你的腳筋——看看殘廢的君無意是不是生不如死!”他話音落下,刀也同時落下!
鮮血濺在曹治的臉上,月光凄厲的撲進小窗來。
胡猛别過頭去,不忍再看。
君無意緩緩擡起頭來,他并沒有昏過去,甚至眼神還是清明的:“……我憐你……喪子之痛,這一刀……我君無意受了……”
那眼神裡既沒有寒冷的恨意,也沒有萬念俱灰的倦意,雖被痛苦折磨,仍坦蕩如染血的山河。
連最冷酷、最有經驗的儈子手也有些動容。
卻聽君無意接着道:“……但你殺害的無辜百姓……天理難容……你若今日不殺我……我必有一天為他們讨回公道。
”
胡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種逃離這裡的沖動!他心裡有什麼東西在無聲洶湧——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害怕——害怕自己冷酷如石的心到底還有血是熱的,還有義是鐵的。
“我當然不會殺你——”曹治陰冷的眯起眼:“殺了你我怎麼向皇上交代?——就算能給皇上交代,又怎麼向我自己交代?……斷你的雙腿,廢你的武功,讓你成為一個廢人,不是比殺你更有趣嗎?”
他一擡手,獄卒端上來一些長着尖刺的褐色長藤。
那獄卒似乎很懼怕這些藤蔓,小心翼翼的回避着被其中的任何一根碰到。
曹治突然朝那獄卒一揚手!一根藤蔓沾到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獄卒大叫着跌倒在地上,翻滾不已——掙紮半晌,突然口中滲出一絲血來,不動了。
屠大元摸了摸獄卒:“……他咬舌自盡了。
”
曹治滿意的看着地上面目扭曲的屍體,朝君無意慢條斯理道:“這就是天下奇藤,名為琨昃。
藤上生有利刺,其毒能化解内力,刺上又有牛毛小刺——稍稍碰一下,據說很多人都會疼得咬舌自盡,我特意為将軍精挑細選的這十三根琨昃,就留給将軍好好享用吧!……”他大笑着,朝身旁的人喝道:“來人,給君将軍更衣,明日我們就啟程去長安,怎麼能讓将軍一身是血的去?”
屠大元心驚肉跳的亦步亦趨,這曹治心腸冷酷狠厲,又最做足表面功夫,決不讓人從外表看出一絲一毫動用私刑的痕迹來。
明日,君無意如果未死,一定還是白衣不染塵的上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