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長衫很自然的走到床邊:“你昏睡的這五日,突厥送來了很多罕見的療傷藥物,包括一棵冰魄雪蓮。
阿史那永羿在西方邊境與鮮卑大戰,東西是監國的丞相八百裡加急送來的。
奇藥異草充足,我的手臂也恢複得很好。
”
君無意看了看他手臂上厚厚的夾闆,沒有說話。
“我們很快就可以出發了。
”蘇長衫接着道:“我一定治好你的腿。
”
君無意斂眉,沉默了一會兒:“即使不能走路,也沒關系的。
”
蘇長衫看了他一眼。
“馳騁疆場未必要在馬背上,一軸兵法也能決勝千裡。
”
“……”
“孫膑雙腿殘廢,仍能在輪椅上運籌帷幄、縱橫六國。
”
“我一定治好你的腿!”蘇長衫重複了一遍。
本來睡得正香的葉舫庭被吵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君無意的眼神,又看了看蘇長衫的臉色,迅速爬起來穿好鞋子,拉起一旁的何隽溜了出去。
帳外寒風凜凜,日出破雲。
穿得像一隻大粽子似的葉舫庭,拉着玄衣窈窕如夜、輕紗當風的何隽向外跑,怎麼看怎麼奇怪。
“你敢碰我?”何隽冷笑俯視她:“我一身都是毒,随時可以要你的命。
”
“大小姐我這麼人見人愛,你怎麼會要我的命呢?”葉舫庭笑眯眯的放開她:“況且,你要了我的命,蘇同也許會不高興,你怎麼舍得讓他不高興呢?”
何隽放目遠眺,蕭、程兩位護法正在數十丈開外。
“男人争執時不要摻和。
”葉舫庭笑眯眯的說:“無論誰争輸了,都不願被女人看見的。
”
“你看誰能說服誰?”何隽擡眸自妩媚。
“唉——”葉舫庭無可奈何的伸了個懶腰:“吵起架來,我家将軍肯定說不過蘇同;動起手來,現在我家将軍也打不過蘇同了。
”
她掏出一顆花生來扔進嘴裡,攤攤手:“自然是蘇同赢。
”
帳篷内,氣氛有些沉默。
君無意一向做得多,而說得少,他從來沒有蘇長衫會說話。
為難的是,人生總有些不得不說的話。
蘇長衫在他背後墊上一個枕頭:“我說可以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
“你一向如此自信。
”君無意搖頭:“哪怕代價是帶傷奔波,廢掉你一條手臂;哪怕代價是孤身涉險,以你的性命相賭。
”
“你太高看我了。
”蘇長衫揚眉:“你可以舍身為人,我不會;你可以委屈自己在朝堂裡明争暗鬥,我不會。
我從不束縛自己,從不委屈從事——我自問人生灑脫,從無虛僞。
”
君無意直視他的眼睛:“那隻是因為你比我有辦法——你不必舍身,就可以為人;你不必入朝,就可以兼濟天下;你不必過于忍耐,就可以解決許多問題。
我沒有你聰明,所以隻有用最笨的辦法。
”他盯着蘇長衫:“可是,這件事連你也沒有辦法,卻要強行而為之。
”
蘇長衫閑閑看着君無意:“至少我不違背自己的心意。
比如,我不會說——腿治不好也沒有關系。
”
君無意怔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孫膑,你隻是君無意。
”蘇長衫看着君無意,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眼底的裂痕裡去。
君無意的胸口微微起伏。
“我的手臂不日就可以痊愈,而且我也不會孤身涉險——要涉險,也是共同進退。
”蘇長衫的聲音雖平,卻仿佛一言就能直指人心,攪沸人心中的熱血。
蘇郎的辯才,并不是來自語言,而是來自他的真性情。
“我認識‘逍遙神醫門’的神醫沈祝,世上隻有他能治你的腿。
”
逍遙神醫門生死人、肉白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傳奇。
而它素來隐蔽,江湖中人能得見他們的少之又少。
“逍遙神醫門就在川蜀。
”蘇長衫輕描淡寫的說:“所以,隻是去請個脾氣古怪的朋友幫忙而已,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恐怖。
你肯去,我們一同出發;你不肯去,我打暈你帶走。
”
他悠閑的語氣卻有十足的肯定,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君無意固然不是一個會受威脅的人,但對方卻是蘇同。
蘇同不會威脅人,他隻會說到做到。
一個腦袋從帳外探了進來,葉舫庭笑嘻嘻的問:“你們商量得怎麼樣了?何教主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