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翻了個跟頭,又咽了下去。
主任是個老實人,也是好心。
再說了,他哪裡能去和這樣一個沒有多少文化的人計較呢?主任是學校的老人,沒有多少文化,他最自豪的就是說他在學校裡幹了多少年,哪一棵樹是他種的,哪一排房子是他主持蓋起來的,學校的建設處處都有他的心血在裡面啊!
有一段時間,王祈隆不看電視,不讀書,不與人交往。
農校連員工算上總共才三十幾個工作人員,他有一半都還認不過來。
他的日子正像一首歌中唱的,張開嘴巴就吃,睜開眼睛就喝,迷迷瞪瞪上山,稀裡糊塗過河。
要說這樣的日子可也是許多人花大力氣都追求不到的一種境界。
但心情不一樣,結果就更不一樣了。
王祈隆任憑自己麻木着。
王祈隆那陣子對吃倒是有了一些研究,他在武漢上大學染上了吃辣的習慣,食堂的飯菜吃着不過瘾。
在小商店裡買來火鍋底料,在電爐上煮各種小菜和面條,有時候還買一隻雞炖了吃。
奇怪的是,他這樣吃了睡睡了吃卻越發地瘦起來,一米八一的個子,本來就不胖,現在瘦起來就真的像隻衣服架子了。
他皮膚白皙,頭發柔柔順順地瘋長,戴了一副金屬框的眼睛,看起來斯文的模樣,始終有一種讓人愛憐的憂郁。
學校的教職工裡面隻有兩個女性。
一個是比王祈隆早一年分配來的教師丁萍,人瘦小,長的也不是十分的醜。
五官都還行,王祈隆卻總是覺得好像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思量了一陣子就明白了,像是一朵開了一半就癟進去的花,有些地方沒有撲閃開,總讓人覺得小裡小氣的。
物以稀為貴。
丁萍這樣的,王祈隆看不上眼,身邊卻有不小的一群追随者。
這幾年分配來的教師,都還面臨着找對象的問題。
與王祈隆一起新分配來的小彭和小李,都是從省農學院畢業的。
因為兩個人的學業、資曆都是一樣的,所以就什麼都攀比。
小彭分到了辦公室,工作比較輕松。
小李就去找校長,為什麼把我分到教研室教基礎課?小李房間裡多放了一張小木床,是原來一個老師留下的,有了客人可以湊合着住。
小彭就找管後勤的領導,為什麼别人屋裡兩張床,我屋裡就隻有一張?
小彭追丁萍,小李也跟着追。
小彭家裡條件好一點,他父親是一頭沉,聽說在縣城裡工作。
小彭每次到市内去,都買一斤糕點半斤糖果之類的,自己舍不得吃,悄悄拿給丁萍;小李的家就在附近的郊鄉,經常有村裡人來看他,拿一些雞蛋或新鮮的玉米大豆之類的。
小李往往趁晚上月黑風高之際,悄悄地送一些給丁萍。
丁萍對待小彭和小李一碗水端得平平的,她非常沉得住氣。
小彭和小李卻沉不住氣了。
小彭在辦公室裡看見小李,就一邊裝着看報紙,一邊當着大家的面說,這現在找媳婦可是真不容易,家庭條件差了,一圈人都看不起。
有些人就是不自量,才撣掉身上的泥點子,就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總不能娶過來讓人家跟着喝西北風吧!
小李知道小彭的話是對着他說的,可是人家說得沒有錯啊,他家庭條件差,一分錢掰開當幾瓣花。
小李的臉憋得通紅,可他決不可以接小彭的話茬。
他要是接了,就等于承認自己是那癞蛤蟆了。
下一回,小李在食堂裡看見小彭,一邊把碗裡的菜葉挑出來,狠狠地甩在地上,一邊也當着大家的面說,這人的相貌啊,生下來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了。
經濟條件啊,工作狀況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長相可是老天的造化。
這人相貌差了,才真是一輩子的悲哀啊!
小彭個子低,面目也不很清秀。
皮子粗糙,看着就老相了一些。
小彭當然知道小李這話是對着他說的,一張臉眼看着紫漲起來。
這長相可是大家都看得見的,他想不認帳都不行。
小彭脾氣暴躁,他也想忍,卻怎麼也忍不了。
他說,小李,你他媽的笑話誰?
小李裝做一臉無辜的樣子,說,我是在泛泛而談,沒有說誰誰啊!小彭,在我們學校,你長得也不能算最差吧?
小彭咬着牙說,你他媽的是個無賴!你他媽的給我記住,我今天替那些長得不好的教訓教訓你!小彭話沒有說完就把剛打的一盆熱稀飯潑了過去。
小李沒想到小彭會這樣,臆怔了一下,想着在丁萍面前也不能示弱,也順手把自己的菜盆子擲了過去。
小彭和小李一人帶着一身稀飯,一人頂着一頭菜湯去見校長。
校長是個老好人,在這種事情上不會犯昏,每人各打了五十大闆。
最後說,我看你們簡直是閑得無聊。
你們像個大學生嗎?你們像個老師嗎?校長罵完了也不評論誰對誰錯,撂下他們自己就喝酒去了。
王祈隆是決不會陷入到小彭和小李他們那種低俗裡去的,無論人家怎麼鬥,他始終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過了一陣子,大家都在傳小彭和丁萍好了。
王祈隆碰見過他們二人在河堤上散步,互相牽着手,臉上那朵花眼看着就要撲閃開了。
小李是和王祈隆住隔壁的,王祈隆半夜出來小便,卻碰到丁萍披頭散發地從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