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動了情,就又瘋着做了兩次。
一次是克凡要的,一次是含含要的。
他們覺得隻有這樣才最能表達彼此的熱
愛。
在将被戰争的洪水淹沒的前沿,他們的做愛更具有了誓師般的悲壯意味。
含含摟着他,被他的激情澆灌得死去活來,覺得她和他是透了骨的親,她這一輩子都隻做他的女人了。
含含是被槍炮聲震醒的,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躺在克凡的懷裡睡着了。
她醒了,身邊卻不見了克凡。
含含走到院子外面,她看到了城南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她立刻就哭起來,那是她家的方向。
家裡怎麼樣了?爹娘他們在幹什麼?從來都是爹和娘為含含擔心,含含還沒有為他們揪心過,現在她突然間知道這種滋味了。
她想她得趕緊回家,她甚至有些後悔偷偷從家裡跑出來。
她看見門口挂着的克凡的外套,想着剛才兩個人的纏綿,想着剛剛說過的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能阻止他們的話,臉兀自紅了起來。
舅舅家裡的下人在外面等她,見她出來,連忙出來攔着她說,克凡少爺交代了讓你等他。
他出去辦點急事,辦完就回來接你。
那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我的父母,哪怕再回來都行。
拜托你們給喊輛車好嗎?
小姐,到處都在打仗,滿大街都是日本鬼子。
車夫跟着少爺呢。
外面哪裡能叫到車?
我多給你們錢,好吧?她走到下人們跟前。
哎呀我的小姐,你給金子都沒人敢拉你啊!
對突然而來的變故,含含這才害怕起來。
她不知道所謂的戰争,竟是這個樣子——這麼具體,這麼不近人情,這麼不好玩兒。
含含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因為她是個千金小姐,所以她的哭在那些個下人面前更具有了穿透力,或者是震懾力。
她的眼淚讓他們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壓力,可是誰也不肯說出怎麼辦是好。
含含把淚眼定定地盯在一個四十幾歲的漢子身上:求求你,送我回去好嗎?
那是一個木呐的看起來很善良的男人,黑紅的臉膛,闊背寬肩,像個北方人。
漢子不說話,心被她的眼淚泡得軟軟的。
也說不定,家裡同樣有個這麼大的女兒。
他轉身看了看其他幾個人,末了下了決心似的說:來吧,家裡就隻有拉煤的闆車,你就遷就一下吧!
王家一大早丢了女兒,兩口子還沒有來得及對門房審問清楚,就聽到了槍炮聲。
一會兒,兒子穿着平民的衣服驚慌失措地回來了。
兩口子立刻就像瘋了,拉着兒子的手一連聲地說,你的妹妹去哪裡了?你的妹妹去哪裡了?好像兒子這個穿官衣吃官飯的小人物能代表國民政府,給他們一個肯定的答案似的。
他們哪裡知道,随着國軍在凇滬戰役上的節節失利,守軍已經奉命撤退。
國民政府的各級官僚,已經提前知道上海失陷的消息,打點金銀細軟作鳥獸散。
兒子哪裡經過這樣的陣勢?自個兒早已經吓得不知所措。
一家人猶如遭了大難,亂成一團。
屋裡院裡,院裡屋裡,活脫三隻熱鍋上的螞蟻。
娘一下子垮下來,癱坐在門檻上,被淚水浸透的哀傷的臉,好像是在笑一樣。
她反複地說,含含啊,你隻要囫囵着回來,讓我給誰下跪、把腦殼磕爛都行!然後就真的把頭往門框上磕。
爹站在院子裡,扶着女貞樹的那隻手,不住地顫抖。
擡頭望着灰蒙蒙的深秋的天空,無奈地歎氣兒。
兒子過來攙住他,才發現他也是滿臉的淚水。
他努力地抑制着眼淚,問兒子:我們的軍隊真的撤了?
兒子說,撤了。
衛戍司令唐生智,還有他的部隊,全都走了。
到了吃中飯的時候,外面就像炸了窩,炮聲、槍聲還有雞飛狗跳的喧嚣聲。
鬼子們真的進城了。
含含的娘終是忍不住大哭起來,在槍炮的背景裡,她的哭聲像歌聲一樣悠揚。
在含含娘悠揚的哭聲裡,南京城的天都應聲變得老眼昏花、昏昏欲睡了。
含含是傍黑的時候被克凡舅舅家的煤車子送回來的。
含含到哪裡去了,含含都有了些什麼故事,她的家人永遠都不會再知道了。
含含到家時他們家的院子已經差不多燒完了,黑乎乎的斷牆裡面還四處冒着黑煙。
含含哭都不會哭了。
活的都走了,剩下的都已經死了!她首先看到的是哥哥橫着躺在院子裡,腦袋開了花,身子都已經硬了。
含含看了,仍然是不哭。
她讓自己的身體在大門的旁邊軟下來,她想不軟都不行了。
她開始吐,把個肚子裡的東西吐幹淨了,最後連黃疸水也吐出來了,還是吐,腸子都恨不得一節一節地吐出來。
含含吐完了想站起來,這時候她根本就站不起來了。
有一個人從殘牆邊過來扶她。
那人全身上下全是黑的,整個人像是被火燒過了一次,成了黑炭一樣。
他可能一直躲在熄了火的黑暗的牆邊。
含含根本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