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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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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隆說她懷孕了。

    王祈隆還像過去那樣心不在焉地一邊聽她說話一邊看新聞,像是聽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

    直待許彩霞過來把他的手摁在她肚子上,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他猛然間回過神來。

    他說,什麼?什麼? 許彩霞說,我懷孕了。

     王祈隆不相信似地看着她。

    許彩霞這一陣子越發地胖了,她那張虛幻的臉突然讓王祈隆覺得惡心。

    他好像現在剛開始想一個問題:難道我這一輩子就真的和這樣一個女人綁在一起了嗎? 王祈隆說:孩子是誰的?我的還是他的? 許彩霞咧着大嘴樂了,那還用說?肯定是你的!我來新源後才去掉環。

     王祈隆想一想也是,過去他們在一起那麼多次都沒懷孕。

    可是,他和這個女人就要有孩子了,血緣上從此就有了維系,那還有什麼能夠改變? 王祈隆頭大起來,但面對殘酷的現實,他也真正感覺到了束手無策。

    好像這時他才開始認真地想這個問題,但又意識到别無選擇。

    這個叫許彩霞的女人确實是他的妻子了。

     農業局長肖明遠正在努力開創工作新局面的時候,夫人卻急性闌尾炎發作,需要住院做手術。

    雖然不是什麼大手術,可是治療上仍然需要一段時間。

    他們這些區劃過來的人,在此地大多是舉目無親,哪有人在醫院裡陪她?肖明遠犯了難。

    王祈隆看出了這一點,就主動提出讓許彩霞去幫忙。

    許彩霞和外單位的家屬對調,被安排到了商管委的工會上班。

    工會非常清閑,上班好幾個月可以說沒辦過一件正經事,幾個人天天對着頭喝茶聊大天。

    工會的主席副主席都這樣,許彩霞就更别指望成就什麼事業了。

    她天生是個閑不住的人,閑得時間一長,渾身骨頭棒子疼。

    王祈隆讓她請假去照顧肖明遠的夫人,正好給她找個事幹,她表現得比王祈隆都熱心。

     肖明遠晚上沒有時間陪護,許彩霞幹脆搬到醫院裡去了,沒日沒夜地陪着。

    許彩霞嫌醫院裡做的飯菜不好,來來回回地從家裡做好了帶去,雞魚肉蛋沒有重過樣,把個局長夫人感動得不得了。

    感動歸感動,肖明遠的夫人畢竟是中專畢業,曾經在學校裡當過校醫,也算是有點文化的,骨子裡還是有點看不起許彩霞,說話明顯地帶着優越感。

    許彩霞卻不覺得,一天到晚地傻忙活,閑下來一會功夫,就像打機關槍似地海聊,恨不得把自己在娘胎裡的事情都搜刮出來,但提到王祈隆她就岔開了話題。

    肖夫人想,一定是王祈隆交代不讓說。

    其實王祈隆并沒交代過,是她自己不願意說,她自己心裡并不把這事當作什麼光彩事,甚至很羞于提起。

    說到她原來的女兒的事,許彩霞就嘴硬,她說,自己生的,哪能說舍就舍得下,可舍不下又能咋樣?人家現在看都不讓看。

     許彩霞又說,那一家人疼得很,想想我小時候受的苦,也算是把她生到福窩裡了,也沒有什麼可牽挂的。

     嘴是硬着,眼裡卻是水裡吧唧的。

    肖夫人就又覺得她可憐了。

    她雖然沒有文化,可是對人實誠,說話也不繞彎子,這一點比好多文化人都強。

    想一想,覺得王祈隆兩口子都是靠得住的人。

     許彩霞在醫院裡照顧了肖夫人一個多月。

    中間王祈隆也經常去,他現在主持辦公室工作,掌握财務大權,公私兼顧,從頭到尾把生活用品備得足足的。

    這一方面解除了肖明遠的後顧之憂,另外一方面也拉近了兩家的距離,肖明遠兩口子覺得這人确實會辦事,把他帶過來真是找對了人。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那一段時間王祈隆腦子裡老盤亘着這句古詩。

    隻記得小時候抄大字報,形容形勢好轉或者傳達偉大領袖的指示,總是用這句話,卻又想不起是誰的詩了。

     反正是一個字,那就是,順! 農業局的局級領導班子健全後,運轉了一段時間,各項工作都轉入了正常。

    要配備中層幹部,也就是各科室的負責人。

    肖明遠提出讓王祈隆當辦公室主任。

    因為是他從陽城帶過來的人,人也比較踏實,幾個副職都沒有表示異議。

    如果說來新源是事出意外,這麼快升任辦公室主任,對于王祈隆來說簡直就像做了場好夢一樣,說實在的在夢裡他都不敢這樣大膽想過。

    要說也并不奇怪,來新源的好多人都是沾了區劃的光,一夜之間就圓了當官的夢。

    可是别人是當之無愧,王祈隆可不敢這樣想,任命書下來幾個星期他還老是誠惶誠恐的,覺得不塌實。

    他不好和别人說,就一次次地問許彩霞,我現在是辦公室主任了? 許彩霞不明白他的心思,還以為他是在她面前賣弄,就說,還不就是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嘛!多大的官我沒見過啊? 許彩霞隻是不會說話,有一點小撒嬌的味道,并沒有别的什麼意思。

    可這一句話卻把王祈隆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好背過身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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