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說道:“這有何難?李太白男兒氣概,想到國家的混亂,面對美酒佳肴卻憂心得吃不下東西。
當今國難當頭之時,多幾個李太白就好了。
”
董小宛沉吟一下,朗聲說道:“陳大公子憂國憂民,識大局,負氣節,真令人欽佩。
但剛才那幾句詩,小宛另有一說。
”
坐在旁邊的張天如,一邊喝茶一邊和李貞麗眉來眼去地調情,不料被李香君偶爾瞥見。
張天如趕快扭轉頭朝幾個争論李太白的人說道:“董小姐有何見解,說來聽聽。
”
“我覺得那幾句詩跟國家命運的關系不太大,跟李白的自個兒身世倒有很大的關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首詩寫于李白羁留長安時,當時他貧窮潦倒,饑寒交迫。
大概這時剛好豪富人家請他喝酒,看見滿桌佳肴美食值得千錢萬錢,大概相當于他的一年盤纏,所以他就吃不下去。
拔劍四顧茫然不過是誇張的憤怒罷了。
張老爺,小宛冒昧作此解,未知可否?”
張天如道:“妙,妙,真是别家奇言。
董小姐才思如此,真是奇女。
張某佩服。
”
李貞麗說道:“虧了你們幾個臭文人,什麼事都往國家大事上扯,這下怎樣。
”
四位公子都手撫額角,同聲說道:“汗顔,汗顔,汗顔。
”
衆人大笑。
惜惜笑得忘了形,提盒脫手滑落地上,滾出許多酥油糕。
吳次尾是最不拘小節的人,順手撿起滾到腳邊的一個酥油糕咬了一口,滿嘴香酥,脫口贊道:“好。
”
李貞麗道:“這糕點是小宛的拿手好戲,隻是還沒名字。
難得幾位才子在此,就賜個名字,讓它也有名揚天下的機會。
”
張天如也試了一個,果然不錯。
便順口說道:“幹脆就叫‘董糖’算了。
”
說起吃,大家都覺得餓了。
鄭妥娘更是嚷嚷:“餓死我了。
快開飯,快開飯。
”
大家都站起身來,調桌椅,擺桌面,忙乎了一陣。
一桌豐盛酒席熱騰騰擺在了樓廳正中,大家分席次坐定,各人先幹了自己面前那杯水酒。
站在旁邊的惜惜覺得這幾個人本身就像擺在桌子邊的大酒杯,酒不過是從酒壺斟入小杯,爾後又倒入肉做的大杯子而已。
李貞麗舉杯道:“張老爺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見。
來,幹了這杯。
”
“張老爺才高八鬥,何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鄭妥娘也敬張老爺一杯。
”
張天如一飲而幹,對惜惜道:“滿上,滿上。
”
于是衆人各自找了些理由,相互敬了酒。
不知不覺便酒過三巡。
乘着酒興,衆人都打開話匣子,将一些妙語奇句傾倒出來。
媚香樓上的笑語傳到秦淮河對岸,兩個異鄉人相互說道:“好熱鬧的去處。
”便有正在收拾槳楫的艄公開心地告訴他們:“那裡住着美麗絕倫的李香君。
”兩個異鄉客幾步一回頭,口中朗朗地念道:“李香君,李香君……。
”
張天如酒興正好,忽然問:“宛姑娘才貌今世無雙,不知有沒有心上人?”
小宛乖巧,知他必有後話,便紅了臉,低下頭。
頭頂的銀钗被燭光照得閃閃發亮。
張天如繼續說:“如果沒有,我倒想起一個人。
大概也隻有此人能消受這般如花似玉的豔福。
”
“誰呀?是不是複社之人?”方密之問。
“當然是。
”
“比侯朝宗如何?”鄭妥娘問。
李香君聽說侯朝宗,便覺得臉上發熱。
衆人見狀,免不了取笑一番。
李貞麗解圍道:
“不要再說那個忘恩負義的侯公子。
我的寶貝女害了一年的相思病,巴心巴腸才看到一封信,卻連鬼影都見不到一個。
”
“大娘,别着急。
侯朝宗過幾天就要來應考了,到時還得麻煩你呢。
”
李香君怕衆人不停地拿侯朝宗當話題,便搶先問張天如:“剛才張老爺說的是誰呀?”
張天如故意賣個關子,附着方密之耳際說了幾句。
方密之拍掌笑道:“果然是天生一對比翼連理。
妙得很!”
寇白門說道:“說得再好有什麼用?你們複社的人我見過很多。
說說是誰,讓我來評評。
”
方密之清清嗓子唱戲般說道:“此人就是冒公子。
他姓冒名襄字辟疆,乃如臯人氏。
他是江左有名才子。
幾位見過他的請評說看。
”
寇白門笑道:“是他?配小宛妹妹,果然珠聯璧合。
”說罷朝小宛擠擠眼,挑挑小拇指。
張天如當即将這件事當作社務一樣下了指示,叫方密之、陳定生撮合一對良緣。
誰料想這一下便引出一段驚心感人的愛情故事。
席面杯盤狼藉,衆人自覺已不能再飲。
聽得院牆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都在心裡數了數,原來夜已三更。
大家都知道,接下來就該做那銷魂的風流事了,便都不言語。
席間隻有幾個人喝茶的啧啧聲。
董小宛仿佛聽見枯枝内正在孕育的新芽招喚春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