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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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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鄉,等一請到京拈了香,那時候才真有大雨。

    ” “說得是。

    ”慈禧太後這天特别将就,順着她的口氣說,“今兒就把它請到京。

    ” “派誰去拈香呢?” “老五、老六都派過代為行禮的差使了,老七不在京裡。

     派老八去吧!” “好,回頭就說給他們。

    傳膳吧!” 這時已近卯正——早晨六點鐘,依夏天來說,早該天亮了,但隻有從濃雲中透下來的微弱光芒,所以殿裡殿外燈火通明,兩宮太後心情舒暢,加以天氣涼爽,越發胃口大開。

    吃完飯,慈禧太後照例要繞彎兒消食,從前殿到後殿,一面走,一面思索着這天召見軍機,有些什麼話要交代? 走到後殿,大自鳴鐘正打七點,突然間,閃電如金蛇下掣,接着霹靂一聲,小錢大的雨點密密麻麻地灑了下來。

    安德海為湊她的趣,便不怕喧嘩失儀,領頭歡呼:“下了,下了!” 他這一嚷,便是個号令,太監、宮女紛紛跟着他歡呼,兩宮太後覺得熱鬧有趣,格外愉悅,雙雙坐在殿前望着溟濛的雨氣,心裡有着說不出來的痛快。

     可惜,雨下得仍不夠多。

    鐵牌還是要趕快請進京,供奉在都城隍廟,派定鐘王拈香祈雨。

    他也知道這是兩宮廑念,萬民矚望的大事,一天工夫去上了三次香。

    雨雖未下,但雲氣蓊郁,悶熱特甚,這仍舊是個好兆頭。

     這樣過了兩天,天氣終于大變,一早就陰沉沉地飄着小雨,一上午未停,到了午後,狂風大起,黑雲越堆越濃,夾雜着轟隆隆的悶雷,終于落下傾江倒海似的大雨。

    一下便下到夜,九城百姓,無不歡然凝望,望着白茫茫的雨氣出神。

     這一場快雨,解消了旱象,也移去了壓在恭王心頭的石塊,加以江浙等省奏報,入夏以來,雨水停勻,豐收有望,便越發放心。

    兩宮太後當然也是喜不自勝,一再向大臣表示,神靈庇佑,于是分遣諸王,到各處壇廟,拈香報謝。

     ※※※ 也就是這一場快雨,似乎把大家心頭的火氣澆滅了,倭仁已經銷假到弘德殿入直,批評同文館的話,也不大再聽見。

    這對恭王是一種安慰,也是鼓勵,他與文祥相約,希望文祥多關注各地的軍務,他要把全副精力投注在洋務上。

     同文館的事是不礙了,另一項“船政”卻還有麻煩。

    在福州馬尾山麓,沿江設廠造輪船,原是左宗棠的創議,未及開辦,左宗棠調督陝甘,上奏薦賢,說非丁憂在籍的沈葆桢不能勝任,沈葆桢誠然是人才,但說非他不可,則是左宗棠的私意。

    左、沈二人都與曾國藩不和,而沈葆桢在江西巡撫任内,生擒洪福瑱,給了左宗棠一個足以攻擊曾國藩的口實,以此淵源,最喜鬧意氣的左宗棠,才力保沈葆桢當“總理船政大臣”。

     但是,沈葆桢雖用公款結交禦史和同鄉京官,他本人卻象繼閻敬銘為山東巡撫的丁寶桢一樣,以清操為人所稱,因此與新任閩浙總督吳棠,氣味不投。

    船政大臣衙門,每月有五萬兩銀子的經費,而且指定由關稅撥付,是最靠得住的來源。

    一切造船器材,甚至燃煤,都自外洋采辦,如果浮報價款,連查都沒處去查的。

    吳棠看準了這是個“利薮”,卻苦于沈葆桢不讓他染指,而船廠的提調是福建藩司,為吳棠的屬下,他拿沈葆桢沒奈何,遷怒到藩司頭上,必欲去之而後快。

    沈葆桢自然不讓,他也是可以專折奏事的,于是上疏力争。

    這樣,吳、沈沖突的形迹就非常顯然了。

     慈禧太後為此又生苦惱。

    她當然要回護吳棠,但也決不能說沈葆桢不對,剛剛接事,何來功過可言?所以朝廷隻能以調人的立場,勸他們“和衷商辦”。

     這時吳棠已另有打算,他認為福建地方太苦,還要受沈葆桢的氣,竟還不如當漕運總督。

    因此托安德海進言,活動調任。

    他念念不忘的是兩廣總督,而恰好兩廣總督瑞麟參劾左宗棠所保的廣東巡撫蔣益澧,“任性妄為,劣迹彰著,署理藩司郭祥瑞,朋比迎合,相率欺蒙”,于是慈禧太後趁此機會,先把吳棠調離福建,命他“馳赴廣東,秉公查辦”。

     督撫同城,往往不和,若有彼此參揭的情事,總是由京裡特派大臣前往查辦,改派另一個疆臣去處理,是罕見的事例。

    但吳棠的關系不同,了解内幕的人,都在替瑞麟擔心,怕的是兩敗俱傷,便宜了查案的欽差。

     但這個“内幕”,在極少數真正了解滿洲八大貴族淵源的人看來,卻是可笑的。

    瑞麟的情形跟吳棠相仿佛,如果吳棠能夠不倒,瑞麟也一定不會垮。

     他跟慈禧太後是同族,都姓葉赫那拉氏,筆帖式出身,在主管一切典禮的太常寺當個“讀祝贊禮郎”。

    道光二十七年,太廟祫祭——歲暮對祖宗的大祭,瑞麟讀滿洲話的祝文,聲音宏亮,精神十足,宣宗最注意這些小節,一高興之下,賞了他五品頂戴和花翎。

    不久,又升太常寺少卿,再下一年春天升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

    由九品官兒跳到二品大員,前後隻有十五個月的工夫,而所得力的隻是一條宜于唱黑頭的嗓子。

     瑞麟後半世的富貴,得力于他的慷慨憨厚。

    當慈禧太後在清江浦,受了吳棠的無心之惠,扶柩回京,母女姊弟,寡婦孤兒,不大有人理睬。

    瑞麟念于同族之誼,常有周濟。

    在慈禧太後看,這雖不比吳棠的援手于窮途末路之中,也是雪中送炭的情意。

    其時慈禧太後的娘家,隻有兩個人照應,一個是瑞麟,一個是宗室奕劻,但奕劻自己也窮,隻能替她娘家幫些代筆寫寫信之類的忙,自然比不上瑞麟那樣令人心感。

     因此,文宗即位,慈禧太後——那時的懿貴妃,得寵于圓明園“天地一家春”時,瑞麟的官運,便越發扶搖直上,入軍機,署直督,鹹豐九年正月就是一品當朝的文淵閣大學士了。

     那時正是英法聯軍入侵,以後由海道北犯,進據天津,京師大震。

    瑞麟奉旨率領京兵九千人守通州,朝廷和戰之議不決,而僧格林沁已一路敗退,聯軍前鋒,抵達通州張家灣,瑞麟和勝保在八裡橋拒敵,接戰即潰,退守京師,在安定門外又打了一仗,依舊大敗,因此瑞麟被革了職,跟着文宗逃難到了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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