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裝置卸下來之前,他們一直在跟蹤我。
他們肯定是等了一會兒,然後驅車趕到他們認為我會停車的那個地方,但既沒發現汽車,也沒看見房子,隻有愚弄他們的那個盒子發出來的聲音。
那個聲音不是從公路上發出來的,但是他們不知道具體地點。
于是他倆停下車,等了起來。
當我手拿信号發送器,從裡程碑前的壕坑裡站起來時,我才看到他倆往這邊來。
這時,他們開始往我這邊跑。
我記得,當時我認為,他們是想知道我從洞裡偷了些什麼——這證實了我當時是怎樣的瘋狂。
瘋狂的特征是這樣的:你渾身的血從一個超驗時刻流到另一個超驗時刻,根本沒感到害怕。
既然考慮到這件事,我想,他們當時一定氣壞了,在大雨中足足等上該死的三十分鐘,隻是為了他們那個發聲的小盒子。
所以,他們準備好要收拾掉我,因為我沒有很好地使用他們那台精緻的儀器。
他們朝我和狗撲過來。
尼森手裡拿着把刀,斯都迪拎着個輪箍。
我和那條狗從沒有在死在一塊的條約上簽字,但這時,它卻不離開我半步。
我說不出來我們是從哪來的勁兒。
車後行李箱裡有兩個金發女人的頭在保護着我們。
那兩顆人頭,如果再加上我的這顆,就是二百年的化身了。
這給了我反抗的力量。
我瘋狂的行為又給了我更大的力量,因為通過提高其邏輯的表現力,我正在把我那兩個女人從肮髒醜陋的墳墓中移到高雅舒适的安息場所。
所以,我氣得簡直要發瘋了。
在過去的五天裡,憤怒像火藥似的一下子塞滿了我的腦袋和四肢。
看到蜘蛛、斯都迪殺氣騰騰地撲過來,我就好像勾動了扳機一樣。
我記得大黑狗是怎樣蹲在我的身邊,它的毛像鋼釘一樣直豎着。
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一件事,從而結束了它的生命。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僅僅用了還不到十秒鐘的時間。
大黑狗猛地向尼森撲去,一口咬住蜘蛛的臉和脖子,但同時蜘蛛的刀尖深深地刺進了它的心髒。
它死時還趴在蜘蛛身上。
蜘蛛一邊尖叫一邊跑,雙手捂着臉。
斯都迪和我打得時間稍長一些。
他兜着圈子,找時機搶那個鐵器。
我躲開他,時刻準備把手中的信号發送器朝他腦袋扔過去——現在,這是我的信号發送器了。
可那件東西并不比一塊石頭沉多少。
無論在氣頭上還是平時,我根本不是塊打架的料。
我的心跳得不行。
我不是那塊鐵器的對手。
我必須看準時機,朝他下巴上狠狠來一家夥——我的左手打架不行,所以我隻好等他掄那個鐵箍時再進攻。
和鐵箍交手沒别的打法。
你得讓對方先動手,等武器掄過去以後,再撲過去。
斯都迪懂這個。
他左右揮舞鐵箍,但從不大甩。
他在等着,讓我自己因高度緊張,而不打自垮。
斯都迪等着,我們來回兜圈子。
我能聽見,我的呼吸聲比他大。
這時,我把信号發送器朝他扔去,砸在他腦袋上,随後用右手朝他臉上打去,可隻打在了鼻子上,不是下巴。
鐵箍落到了我的左胳膊上。
他沒站穩,所以沒使出全身力氣,但我的胳膊算是交待了。
我疼得差一點被他第二次掄起的鐵箍打中。
他揮動着鐵箍盡撲空,因為從鼻子流出來的血已淌到嘴裡,他感到他臉上的骨頭被打碎了。
他又撲上來,我一低頭,随手抓了兩把路邊的碎石子,朝他臉上扔過去。
他什麼也看不着,用盡全身的力量把鐵箍朝我掄過來。
我輕輕往邊上一跳,掄起右拳用盡全身力氣照着他猛地砸去,頓時我胳膊像被電擊了一樣。
他和他那個鐵箍一起倒下去。
然後,我朝他的腦袋猛踢了一腳。
這可是個錯誤。
那一腳把我大腳指頭弄斷了。
疼得我無法用鐵箍砸他的腦袋。
我撿起鐵箍,一蹦一跳地朝他們那輛車走去。
蜘蛛手捂着腦袋,靠在車上哼哼着。
我體驗到了發瘋的喜悅。
我掄起鐵箍,把車窗、前燈、後燈砸了個稀巴爛,然後還不滿足,又想把車門砸下來,但沒成功,隻把折頁弄斷了。
蜘蛛在一邊瞅着,等我砸完時他說:“喂,夥計,發發善心。
我需要包紮一下。
”
“那你為什麼說我偷了你的刀?”我回答說。
“那是别人偷的。
我弄到一把,但屁也不頂。
”
“它在我那條狗的肚子裡。
”
“真抱歉,夥計,我原來并不想害它。
”
這回他可告饒了。
我沒理睬他,小心地繞過斯都迪,這樣我就不會用那個鐵箍砸他的腦袋了,我跪在呆子身邊,它就躺在波其車附近。
波其車是它最喜歡的戰車。
我用那隻好胳膊把它架到車的前座上。
然後,我開車回家了。
用得着我給你講述一下這種戰争的優點嗎?我剩下的勇氣使我把兩個塑料袋子拎到了地下室,把它們放到一個紙箱裡。
(我還沒對你講這件事呢,二十四小時後,這兩顆人頭發出的味兒簡直讓人受不了。
)然後,我在院子裡挖了個坑,把狗埋了。
我是用一隻好胳膊,一隻好腳幹的——地面在霧雨中變得很松軟——然後我沖了個澡,上床睡覺。
要不是在路邊上打了一仗,我絕不能睡着,早晨起來可能就得上精神病院,晚上我睡得像死人一樣,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就看見我父親在我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