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靈魂還沒有根基。
我們沒有古老的馬撒葡萄園地底那殘存的化石以用來鎮住每一個靈魂,的确沒有,沒有我們靈魂的藏身之所。
我們的靈魂随風飄舞,歪歪斜斜地飛向我們鎮上那兩條長街。
這兩條長街好似兩位漫步去做禮拜的老處女,佝偻着盤在海灣。
如果這是一個公正的例子,能證明第二十四天我究竟是怎樣想的話,那麼很明顯,我一直是處在一種内省、頹廢、沮喪與坐立不安之中。
二十四天沒見到你又愛又恨的老婆了。
毫無疑問,是害怕令你緊緊地依戀着她,就像你依戀那讓你上瘾的煙屁股一樣。
我又開始抽煙了,我是多麼讨厭那股香煙味兒啊。
那天,我似乎走到了鎮子上,而後又轉了回來,回到我那幢房子裡——她的房子——這幢房子是帕蒂·拉倫用錢買下來的。
在灰蒙蒙的下午将盡的時候,我獨自一人沿着商業大街走了有三英裡路,不過,我記不起我曾跟誰搭過話了,也記不起有多少人從我身邊開車駛過,要我搭他們的車了。
不,我記得我走到了鎮子的盡頭,走到了最後一幢房子與海灘相接的那個地方。
移居美洲的英國清教徒們就是在那兒上的岸。
是的,他們不是在普利茅斯而是在這兒上的岸。
好多天來,我一直在反複琢磨這件事兒。
那些清教徒們,在橫渡了大西洋之後,所見到的第一塊土地便是科德角的峭壁懸崖。
科德角後岸,拍岸的驚濤最洶湧時可卷起十尺多高。
就是在風平浪靜的日子,危險也十分之大。
無情的海潮會将船隻卷上岸,而後把它們拍碎在淺灘上。
是流沙而不是岸邊岩石,在科德角,吞沒了你的航船。
聽到波濤那永不歇息的咆哮聲,那些清教徒們不知要有多麼害怕。
誰還敢乘着他們那樣的小船靠岸呢?他們掉轉船頭向南駛去,那片白色的荒涼的沙灘仍舊是老樣子,冷酷無情,根本就不像是海灣,僅隻是一片無垠的沙灘罷了。
于是他們又試着向北航行。
然而有一天他們發現,海岸向西彎了過去,又繼續彎向西南,甚至後來又彎向南邊去了。
大陸究竟在耍什麼把戲?現在,他們又向東駛去,從向北航行算起,船整整走完了三個方位。
難道他們是在圍着大海的一個耳灣兜圈子嗎?他們繞過一個小地角,找到避風處抛了錨。
那是個天然港,确實,它就好像人們耳朵裡面的耳孔,受到大自然的保護。
在那兒,他們放下小舢闆,劃向岸去。
紀念這次登陸的是一場瘟疫。
依靠防波堤的前部堤壩才使鎮子邊上那片沼澤地得以逃脫大海的蹂躏。
那兒就是公路的盡頭,在科德角,旅遊者最遠也隻能把車開到那兒。
在那兒,他所能看到的便是當年那幫清教徒們登陸的地點。
在他們上岸之後,陰晦的天氣盤旋着,許久不肯離去,并且他們又發現,這兒獵物很少,可耕的土地也不多,于是僅僅住了幾星期,他們便又向西航行,橫渡海灣到了普利茅斯。
然而,他們是在這兒,在科德角,懷着發現新大陸後的恐懼與狂喜,首次登陸的。
盡管它是新大陸,曆史還不足一萬年。
還隻是一堆散沙而已。
在他們到達陸地最初的那些黑夜裡,該有多少印第安人的鬼魂在他們四周嚎叫啊。
每當我走到鎮邊那片翠綠的沼澤地時,我就會想起那幫清教徒。
在沼澤地附近,岸邊的沙灘十分平坦,你一眼就能看到地平線上的那些船隻,甚至都能看到那一排排露出地平線的半截桅杆。
釣魚船的駕駛台一個接着一個,看上去就好像行駛在沙灘上的大篷車隊。
要是我多喝了幾杯的話,我就會發笑的,因為離第一批清教徒染上瘟疫的地方不到五十碼——美國的誕生地——便是大型汽車旅館的入口。
這座汽車旅館即使不比其他大型汽車旅館醜陋,也絕不能說比它們漂亮。
人們給這家旅館起名叫“客棧”,表示對那批清教徒的敬意。
它的柏油停車場有足球場那麼大,同樣表示向第一批清教徒敬禮。
不管我怎麼冥思苦想,關于第二十四個下午,我所能想起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我走出家門,步行穿過鎮子,思索着我們這片海岸的地質情況,想象着第一批清教徒們的所作所為,再把普羅文斯敦客棧嘲笑一頓。
之後,我想我可能是走回家去了。
我躺在沙發裡,憂郁的心緒始終纏繞着我。
在這二十四天裡,我總是好久好久地盯着這面牆。
不過,真的,我想起來了,這是我絕不能忽視的,那天晚上,我鑽進我那輛波其牌小汽車,駛向商業大街,我開得很慢,就好像我害怕那天晚上我會變成個小孩子。
大霧漫天,一直開到望夫台酒家我才把車停下來。
在那兒,在離普羅文斯敦客棧不遠的地方,有一間黑得分不清本色的小松木闆房,上漲的潮水在輕輕地拍打着房基。
這也應當是普羅文斯敦的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吧。
我還未曾留意,不僅是我的房子——她的房子!——而是商業大街靠海灣那邊的大多數房子,在大海漲潮時都像一條條漂浮的航船,這時房基下面的堤岸已有一半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