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天下午誰赢了那場比賽。
看了一半我就離開了尼森家(那時愛國者隊領先),開了十五英裡到韋爾弗利特去看哈坡。
他住在幹貨品商店上的一間閣樓裡。
那家商店位于一條小街上。
我說“是條小街”。
但另一方面,在韋爾弗利特沒有一條街同其他街道相似,這就好像在大約二百多年前的一個創立日,有五個水手,每個人都在喝着自己那小桶酒,他們從海岸那邊走來,漫無目的地沿着小河而上,然後又繞過了沼澤。
人們在後面跟着,标記着由每個水手那古怪的散步所走過的每一條路。
結果,普羅文斯敦我認識的人中,沒一個能在韋爾弗利特找到過一個人。
确實,我們也不時努力去碰。
如今,韋爾弗利特已是個正規鎮子了,我們在那裡見過揚基人。
個個鼻子都很長,他們鼻孔中間那交錯的毛很堅實,都可以作為來福槍的槍筒,你可以坐在上面。
所以,我們中有些人,過去常問哈坡他怎麼能離開普羅文斯敦到韋爾弗利特去了呢。
他回答說,“我不喜歡乖戾。
可乖戾又在觸及我。
我不得不挪挪地方。
”
這樣,有幾個人就開始管他叫瓦帕。
但是,因為他有一團黃卷毛,從腦袋上耷拉到臉上,就像橡膠一樣富有彈性,所以看上去像偉大的喜劇家似的(雖然更該注意的是,他臉上長了好多疤:在當過職業足球運動員以後,他又成了不戴防護帽的半職業運動員),所以人們後來一直管他叫哈帕。
不管怎麼樣,人們是根據魚叉這個音給他起的這個名字,而不是為了紀念哈坡·馬克斯。
哈坡·維裡阿克斯有句衆所周知的名言,“那兒有個漂亮姑娘。
我真希望我有足夠的男子氣,用魚叉叉住她。
”于是,有人管他叫坡恩,意思是胡桐墨角藻,有些人還管他叫魚叉。
我提到這一點,是想暗示找到他住的那個地方有多難。
冬天,在科德角,一切都拐彎抹角的,沒有直來直去的時候。
我找到了他那個拐角處,并且他還沒出去。
這叫我吃驚兩次。
但我還是不相信他在我身上刺過花紋,因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從事這樣一種藝術,此外,我也不能理解,我在喝醉時怎麼還能摸黑找到了他的家。
但當我順着露天樓梯爬上他的閣樓時,我的疑惑消失了。
他在喂貓,擡頭看了看我(他和這麼五個愛畜在一起生活,用它們代替了一個漂亮姑娘),他說的頭一件事就是“你胳膊感染了嗎?”
“癢得很。
”
他沒對我說别的,用湯匙把那聽罐頭的剩餘部分舀了出來,但他跟一對小貓聊得挺熱乎。
它們摩挲着他腳脖子,像一對結婚紀念小皮領似的。
但是,他幹完那件活兒後,就去洗了手,拆除了我的繃帶,拿出一個裝了些消毒水的塑料瓶,用它在我的二頭肌上端洗着。
“看來沒怎麼感染,”他說,“挺好。
我很擔心。
就是非得打一針不可時,我也不願意用。
”
“有什麼毛病嗎?”我問。
“你喝醉了。
”
“對。
我喝酒喝得爛醉如泥。
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麥克,你是成心跟我找碴兒啊。
”
“我肯定是瘋了。
”(他太壯實了,壯實得能抓住牛尾巴把它舉起來。
)“我不是真想跟你過不去吧?”我問。
“嗯,你那天太能賣弄了。
”
“那天有個女人跟我一塊兒來嗎?”
“我不知道。
她有可能是在樓下小汽車裡。
你沖着窗戶外面大聲喊。
”
“我說什麼了?”
“你沖窗外大聲喊,‘你要賭輸了’。
”
“你聽見有人回話兒嗎?”
和我一塊生活的人們有個優點就是,如果某位朋友沒記住一段生動時光,那誰也不會感到驚訝。
“風很大,”哈坡說,“如果是個女人,她就像報喪女一樣大笑着。
”
“但你認為有個女人在小汽車裡嗎?”
“我不知道,”他陰沉地說,“有時,樹木也對我大笑。
我聽到好多聲音。
”他把消毒劑瓶子放在一旁,搖了搖頭。
“麥克,那時我求你别紮刺花紋,哪樣東西都有可怕的形狀。
在你進屋前,我差不多上了屋頂。
要是有閃電的話,我就将不得不上去了。
”
有些人會認為哈坡是通靈的,還有些人呢,會認為他是沒戴防護帽的足球運動員,所以生氣勃勃,而我一直認為,他是兩者的總和,并互相取長補短。
他曾經去過越南。
據說,他最好的夥伴,在離哈坡有二十碼遠的地方給地雷炸死了。
“這事把我給氣瘋了。
”這就是他對少數幾個人說的。
現在,他住在天堂裡,天使和魔鬼的話是他生活中的主要事件。
每年有好幾次,當給生存帶來兇兆的家族像中世紀的軍隊那樣集結在雲層中,閃電裹挾着大雨到來時,哈坡将爬到屋頂的梁木上,向上方的暴力發出挑戰。
“他們要是知道我正站在那兒,是會對我表示敬意的。
他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把他們趕跑。
但這讓我哭得像小孩似的,真可怕呀,麥克。
”
“我想,你隻是在下雨時才上房頂。
”
“遵守法規也别太死闆了。
”他沙啞地說。
我幾乎不能肯定他在說些什麼。
他有一副低沉而空闊的嗓音,說話甕聲甕氣的,就像海嘯似的(好像他的腦袋因為受到你永遠無法承受的撞擊後,仍然發出聲音),以至于他張嘴要根香煙,這一要求本身就發出格言般的音響。
他也能做出最傑出的忏悔來。
他就像那些談自己就跟談第三者似的運動員一樣。
(“‘雨果·布萊克塔沃是NBA隊值得上一百萬美元的中鋒’,雨果·布萊克塔沃說。
”)所以,哈坡能讓第一人稱差不多變成了第三人稱。
“你妻子最迷人了。
”在我們的一次夏季宴會上,他說,“可她讓我害怕。
你真行。
”在他那兒,傑出的毒品就像一堆骰子。
現在他說,“刮飓風那天,我在屋頂梁木上站了有三個鐘頭。
這就是飓風沒來的原因。
”
“是你讓它跑掉了?”
“我知道它要給我搗亂。
不得已我就起了誓。
”
“但是,是你把飓風趕跑了嗎?”
“有點兒。
”
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