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有些發傻,可當時我就這麼想的。
”
“你想指控蒂姆的大部分證據就沒了。
”
“我并不想把他抓起來。
我當時隻想把他逼瘋。
”
“是你殺的傑西卡?”我問,“還是帕蒂殺的?”
“待會兒我會告訴你。
這并不是眼下我想說的。
我想說的是,我給帕蒂迷住了。
可她說的都是關于你的事,說她都恨透你了,你怎麼樣耗費了她的生活。
我能看出來,你點子沒她多,所以她還發什麼牢騷。
後來我才明白。
她他娘的必須得毀了個爺們兒,因此我要不整你一下,她幾乎會把我給毀掉。
她跑了。
所以,我才明白。
我應該把你幹掉。
把警察的誓言都丢了吧,幹件事。
”
“這可不是件小事。
”道奇說。
“他娘的,妙極了。
”他搖了搖頭。
“那細節才叫絕呢。
我告訴帕蒂,要她把殺死傑西卡的那把槍不擦就放到槍盒裡。
捂的那股味可能就會讓你心髒病發作。
等你躺在那兒昏過去時,她來到床前,把槍拿走。
”
“那天晚上,你是怎麼找到我那些相片的?帕蒂不知道我把它們藏在哪兒了。
”
他看上去茫茫然。
“什麼樣的相片?”他問。
我相信這回他沒裝相兒。
我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裡。
“我找到了一些相片,相片上人的腦袋都給剪掉了——”我告訴他。
“帕蒂說,你喝醉酒時,會做出些稀奇古怪的事兒來的。
可能是你自己把那些相片的人腦袋給剪掉了。
”
我并不想與那種想法生活一輩子,但我怎麼能駁倒他呢?
“假設你剪斷了一張相片,”我問,“那你幹嗎要這麼做呢?”
“我不會這麼做的。
隻有瘋子才幹那種事。
”
“可是,你确實幹了。
你把傑西卡的相片給剪了。
”
他呷了一小口波旁酒,突然感到嗓子難受,把酒又吐了出來。
“不假,”他說,“我是把傑西卡的相片給剪了。
”
“什麼時候?”我問。
“昨天。
”
“為什麼?”
我想,他可能要發病。
“這樣我就不會再看到最後一個表情了,”他掙紮着說,“我想永遠忘掉她。
”
他的下巴來回抽動,眼睛往外鼓,脖子上的肌肉都抽在了一起。
但他用力擠出個問題:“帕蒂是怎麼死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叫了一聲,很吓人。
他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用腦袋往門的側壁上狠狠地撞。
我父親從他身後走過去,抱住他的胸部,試圖把他拖過來。
他把我父親甩到了一邊。
我父親都七十歲啦。
但我不能相信。
但是,這倒讓雷傑西鎮靜下來。
“真對不起。
”他說。
“它也是。
”我父親說,和他最後一個幻覺徹底告别了。
他以前總以為自己還有把子勁兒。
我又害怕起雷傑西來,好像我是被告,他是受害者的傷心丈夫一樣。
我輕聲說:“我和帕蒂的死沒關系。
”
“你要是說一句謊話,”他說,“我就用手把你撕成兩半。
”
“我在地洞裡看見她的腦袋時,才知道她死了。
”
“我也是。
”他說,然後哭了起來。
他可能從十歲起就再沒掉過眼淚。
他的哭聲就像一台零件松了的機器發出來的聲音。
要是把我的傷心程度拿來和他比,我感到我就像妓院裡打雜的小童。
他真愛我妻子!
我知道,我現在可以問他所有問題。
他哭得無依無靠的,他已經從領導席上下來了。
他可以在由問題彙成的泥潭裡打滾。
“是你把傑西卡的腦袋從地洞裡挪走的嗎?”
他翻了翻眼,“不是。
”
我靈機一動。
“是帕蒂?”
他點了點頭。
我想問他為什麼,可他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再怎樣問下去。
我父親插了一句。
“是不是帕蒂認為,”他問,“不管我兒子該得到什麼樣的報應,你也不該用那個人腦袋去陷害他?”
雷傑西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我怎麼知道這是真的呢,還是她有意這樣做,好使我更糊塗呢。
但不管怎麼說,他點頭了。
我也考慮到,帕蒂是不是想用這個人腦袋來敲詐沃德利,但我找不出答案來。
“帕蒂要你保管那個人腦袋嗎?”我父親繼續問。
他點了點頭。
“你把它藏起來了。
”
他點了點頭。
“然後帕蒂離開你跑了?”
他點了點頭。
“跑了,”他吃力地說,“她把人腦袋留給了我。
”
“所以,你決定把人腦袋送回到原來的地方?”
雷傑西點了點頭。
“在那兒,你也看到了,”我父親用最輕柔的語調說,“帕蒂的腦袋。
它也藏在那個洞裡。
”
雷傑西把手放在腦袋後,然後壓了一下脖子。
他點了點頭。
“那是你看到的最可怕的情景?”
“是的。
”
“你是怎麼挺下來的?”
“我一直挺得住,”雷傑西說,“可現在堅持不住了。
”他又開始哭起來。
他的哭聲就像馬叫。
我想起了我們在他辦公室裡一起抽大麻那個時刻。
他可能在我走進他辦公室幾個小時前就發現了帕蒂的腦袋,可他把焦慮藏在心底,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
看到意志異常堅定的人在精神上垮下來,心情是不太好受的。
這是否就是人在中風前的模樣呢?
我父親說,“你知道誰把帕蒂的腦袋和傑西卡的腦袋放在一起的嗎?”他點了點頭。
“尼森幹的?”
他點了點頭,然後又聳了聳肩。
可能他不知道。
“是的,就是他。
”我父親說。
我同意父親的看法,肯定是蜘蛛幹的。
我考慮,蜘蛛當時可能會感到自己要被牽連進去。
當然,他也想把我拐帶進去。
是的,他跟斯都迪想在我拎那兩個人腦袋時把我抓住。
要是我真的被他們抓住了,誰還會相信我是清白的?
“你殺的傑西卡?”我問雷傑西。
他聳了聳肩。
“帕蒂幹的?”
他先是搖搖頭,随後又點了點頭。
“帕蒂幹的?”他點了點頭。
我想,要是我不知道這一切該有多好。
但我可以肯定:是帕蒂跟雷傑西,而不是沃德利,在維斯角見到了傑西卡,可能是帕蒂把裝有朗尼屍體的那輛車開回了望夫台酒家。
然後,他們三個人坐進同一輛警車裡。
在一片林子裡,他們停了下來。
在那兒,帕蒂開槍打死了傑西卡。
我說不好帕蒂幹嗎要那麼做。
在她有足夠理由開槍打死傑西卡時,誰會知道她氣成了什麼樣?傑西卡挖空心思要為自己買下帕拉米塞茲房地産。
傑西卡又和阿爾文·路德有私情。
在關鍵時刻,隻要有一條理由就可以叫帕蒂火冒三丈。
是的,現在我可以看見她把槍筒塞進傑西卡那張愛撒謊的嘴裡時的情景。
當時,要是龐德乞求雷傑西救她,要是雷傑西想把槍搶走,那她勾動扳機也是有道理的。
帕蒂就跟我似的,多年來一直生活在扳機邊緣。
所以,像我倆這種情況,殺人是一劑包治百病的良藥。
我這麼說可能太人了。
雷傑西坐在椅子上,就像個在最後一輪比賽中讓對手狠狠揍了一頓的拳擊手。
“你幹嗎要把傑西卡的腦袋砍下來?”我問。
剛才我已經問過一遍了,可我不得不再問一遍:在我腦海裡,我看見了大砍刀從上面砍下來。
他的喉嚨發出咕噜咕噜的響聲,臉向一邊歪去。
我想他确确實實是中風了。
一個沙啞、充滿了敬意的聲音從他牙縫中擠出來,“我想,”他說,“把她的命運跟我的命運最終結合在一塊兒。
”
他從椅子上滾到地上,四肢開始來回抽搐着。
瑪蒂琳走了進來。
她手裡端着那支大口徑短筒手槍,但我想她并沒意識到她的這個姿勢。
也許她在樓上書房裡一直端着來的。
她看上去老了許多,更像個意大利人了。
她面部表情麻木,可能就像一堵石頭牆快要扒倒時所感覺到的那樣。
她一顆眼淚兒也沒有,比我們更堅強。
“我不能離開他,”她對我說,“他病了。
我想他可能會死的。
”
雷傑西除右腳外,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他右腳還在地上來回抽搐,這是他所沒有的那條尾巴在抽打。
我和我父親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架到樓上,差點沒把我倆累死。
我把他放在我跟帕蒂曾經躺過的那張大床上。
真奇怪,是他願意為她而死,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