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嚎叫着。
“道奇殺了帕蒂!”另一個耳朵裡的惡婆子尖叫道。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殺頭?”我大聲問道。
“噢,乖乖,你爹在找治他病的藥方呢。
那就是藥方。
聞聞血腥味。
”
“那是他,”我大聲說,“那我呢?”
“你也有病,你這個收買賊贓的家夥。
你讓我們的符咒給鎮住了。
”
“滾吧,你們這群臭婊子!”我喊道。
我獨自站在三樓的書房裡,黃昏灰淡淡的玫瑰色陽光從窗子射進來。
我眼睛看着大海,耳朵貼在鬼城的沙灘上,雙腳,據我所知,站在海灣的海底。
在我腦海中,我看見了兩顆系在錨鍊上的人頭慢慢地墜入海底,金黃色的頭發上下漂動着,就像兩朵海花。
它們穿過水的栅欄沉到海底。
我相信,我知道鐵錨碰到海底時,因為一切吵鬧聲都停止了。
我耳朵裡那些喊叫聲是不是在歡迎帕蒂·拉倫的頭呢?我站在那兒,渾身都被冷汗打濕了。
現在我的四肢分别哆嗦起來。
我身體有一部分在顫抖,有一部分則一動不動。
這種現象我可從沒經曆過。
這時我感到有個念頭向我注意力的中心移來,它那強大的勢力讓我難以抵抗,好像思維和我是一扇門的正反兩面似的。
這時,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必須去仔細地檢查一下我的手槍(帕蒂的手槍)。
那是22号手槍。
這聽起來真叫人難以相信,可你知道嗎,在過去五天裡,我竟然沒想過這件事。
可現在,傳票已經到了;我不得不檢查一下那支22号手槍。
它還在那個老地方,在她那邊兒的床頭櫃裡。
手槍仍然放在盒子裡。
有人打開過,盒子裡面有股難聞的氣味。
最近有人用過這把槍,放回去時沒擦。
是我幹的?子彈殼從槍膛裡彈了出來,子彈夾裡少了顆子彈。
我并不感到自己有罪。
我感到憤怒。
證據離我越近,我就越感到氣憤。
這支手槍使我感到極為憤怒,這好像我是個刑事律師,别人并沒事先打好招呼就向我提出一個叫人讨厭的證人。
确實,我感到自己無罪,怒火滿胸。
他們竟敢這樣幹?他們是誰呢?是什麼事叫我心亂如麻?奇怪的是,别人——其中包括我父親——越覺得是我殺了他們,最起碼殺了其中一個,我就越覺得不是我幹的。
電話鈴響了。
我覺得是瑪蒂琳打來的。
“感謝上帝,是你,親愛的。
”她說,然後就開始哭起來。
她那種圓潤而幹啞的嗓音,能用立體聲表現所受的痛苦。
她的感情不久就彙成了一條憂傷的小河,向你哭訴着多年來失去真正愛情的痛苦和躺在不應該躺的床上性交時,狂熱的海誓山盟。
“噢,乖乖,”她極力控制自己說道,“噢,親愛的。
”然後又嗚嗚哭了起來。
我可能是在聽一位婦女的哀嚎,因為她剛剛得知她丈夫死了。
“親愛的,”她終于說話了,“我原以為你死了。
我心裡冷冰冰的。
”她又哭了起來。
“我剛才害怕,沒接電話。
”
“為什麼?”
“蒂姆,别出去。
把門鎖好。
”
我想不起來她以前曾哭得這樣厲害。
“出了什麼事?”我懇求地問。
她慢慢地平靜下來。
她說的每一句話裡都有她的悲痛、恐懼和狂怒。
有時,我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因為恐懼或憤怒而說不出話來。
她找到一些照片。
我最後才聽明白。
她往他的櫥櫃裡放新洗好的衣服,無意中看到一個上了鎖的盒子。
她以前從沒見過這個盒子。
他在卧室裡放一個上鎖的盒子這件事讓她很生氣。
要是他真有什麼秘密的話,他幹嗎不把它放在地下室裡?所以,她把盒子砸開了。
她的恐懼随着哭泣聲傳給了我。
就是在電話裡,我都能聽到她渾身的顫抖聲。
“瑪蒂琳,别這樣,”我說,“說清楚點兒。
你必須說清楚點。
那些照片裡面有誰?”
“帕蒂·拉倫,”她說,“全都是帕蒂·拉倫的。
是裸體照,很放蕩。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照片比你拍我的還要糟。
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忍受下去。
我一看到這些照片,就想到你可能死了。
”
“照片裡有我嗎?”
“沒有。
”
“那麼,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她的哭聲發生了變化。
這好像從馬背上摔下來的年輕姑娘的啜泣聲,不管這個姑娘是多麼害怕,受了多大刺激,她還是得重新騎上去。
所以瑪蒂琳迫使自己在腦子裡重新回顧那些照片。
然後,她說,“親愛的,他把照片裡所有的人頭都剪掉了。
”
“你最好離開那幢房子。
”我告訴她。
“我相信,他決定殺你。
”
“瑪蒂琳,離開那幢房子吧。
你的處境比我還要危險得多。
”
“我真想讓一把火把他房子給燒了。
”她說,然後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比她的憂傷更叫人心煩。
“但我不能。
我可能會把鄰居家也給燒了。
”
“那有可能。
”
“但當那些槍燒化了時,你想想他的臉色吧。
”
“你仔細聽着。
在他收藏的武器中有大砍刀嗎?”
“有好幾把呢,”她說,“還有幾把大刀片。
但他隻使一把剪子。
”她開始哧哧地笑起來。
“你發現大刀片丟沒丢?”
“我不清楚,”她說,“我不知道他究竟收藏了多少武器。
”
“你認識22号短槍嗎?”
“是把手槍?”
“對。
”
“他收藏了各種手槍。
”我不提這件事了。
“瑪蒂琳,我不想讓你到我這兒來。
”
“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出去。
我把他給我買的幾件睡衣都撕碎了,我現在簡直癱了一樣。
”
“喂,”我說,“你能走,一定能。
”
“不行,”她說,“什麼也不管用。
”
“瑪蒂琳,要是你不能來,我開車去接你。
”
“不行,”她說,“他快回來了,會碰上咱倆的。
”
“那你就收拾一下,鑽到你的車裡。
”
“我不想開車。
”她說,“我一宿沒睡。
自從你到這兒來我一直沒睡。
”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
”她說。
“好啦。
”我說。
“什麼好啦?”
“這不假,”她說,“我們倆都愛你。
這不難理解。
”她實際上已經從憂傷之中掙脫出來,能歡快地笑出聲來。
“你是個魔鬼,”她說,“隻有魔鬼在這樣的時刻能奏出叫人愉快的曲調。
”
“你要是不想開車,”我說,“就叫輛出租車,到普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