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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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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她說說就算了,沒想到她說到做到。

    死後也要把我擺上台呀。

    我說,她家裡不是來了人嗎?再說,還有你。

    吳進說,她家裡是來了人,可家人也得尊重她的意見呀。

    我說,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她的遺囑?吳進說,在裡面包着呢。

    我輕輕拆開那塊布,那隻黑色的匣子上放着一個黃色的信封。

    信封沒有封口。

    我拿出石留的遺囑,飛快地看了一遍。

    感覺心像給抽空了一樣。

    石留除了要求我把她帶回家,還送了我一份禮物。

    禮物放在她睡房的保險櫃裡。

    吳進把房間鑰匙給了我。

    他說,你自己去吧。

     我把石留捧在胸前,感覺那個東西冰涼涼的。

    我說,咱們吃點東西吧?吳進說,行,你要吃什麼?我幫你叫。

    我說,我想喝點酒,你願意陪我喝一杯嗎? 吳進招手叫服務員拿來四支珠啤。

    把面前的杯子滿上,我舉起酒杯,對吳進說,多謝你這麼多年來對石留的關照。

    吳進說,你不用謝我,我從來沒關照她,是她自己關照自己。

    我把杯子裡的酒喝了,說,以前年輕,心高氣傲,多有得罪,你就别放在心上,在石留這件事上,我是要謝你。

    吳進說,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從沒關照她。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羞于啟齒,我跟她名義上是夫妻,實際上從來就沒有夫妻之實,一天也沒有過。

    我說,這不可能。

    吳進說,我知道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現在更是死無對證。

    實話跟你說,我連她的手都沒有碰過,除非打她的時候。

    我說,你打她?你竟然打她?吳進說,是,因為我恨你,也恨她,既然不願意跟我過日子,為什麼要嫁給我,理由隻有一個,她心裡有你。

    所以當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我時,我打了她。

    從那以後,她就不再踏進家門。

    再後來,她去了東村海關。

    我來了東平,我們是真正的有名無實。

     我終于明白了石留那句話的含義,她說一切都是拜我所賜。

    我算是把她害慘了。

    就像當年洪玫把我害慘了一樣。

    可我接受了幾乎所有的女人,她卻不願意接受一個男人。

    這就是我跟她,也是男人跟女人的巨大差别。

     吳進說到傷心處開始泣不成聲。

    我覺得該泣不成聲的應該是我,可我竟然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

    我不知道如何勸他,我知道說什麼都沒有意義,隻能陪他喝酒,一杯又一杯。

    喝到八支啤酒的時候,吳進站了起來,說,我走了。

     我沒有站起來送他,我坐着,把剩下的兩支酒慢慢喝光。

    然後我把石留抱了起來,拿着那串鑰匙和那封信。

    我要去石留的睡房,拿她給我的禮物。

    這輩子我還沒收到過石留的禮物呢,她給我的是她的全副身心。

     石留住的是三室一廳的房子。

    廳很大,有三十幾平方,由于放的東西很少,顯得空空蕩蕩的。

    她顯然很少在廳裡活動,幾張沙發像新買的一樣,地面積滿了灰塵。

    我逐一看了三個房間,才确定她的睡房是靠東邊帶衛生間的那個。

    房裡一個衣櫃、一張大床、一張梳妝台,梳妝台旁邊放着一隻綠色的保險櫃。

     我在梳妝台上發現了一張石留的相片,裝在一個玻璃鏡框裡。

    她穿着一件白底藍花的連衣裙,梳着兩條大辮子。

    那件裙子的布料有些舊,相片也有些黃,估計是八年前的作品。

    那時她還在讀大學呢。

    她沒有笑,兩隻大眼睛水靈靈的,正盯着我。

    我在她臉上摸了一下,說,你想告訴我什麼?來這兒已經八年了,多快呀。

     她比我小一歲,我跟她是同月出生的,她初八,我十五。

    上了初中我們才認識,算起來整整二十年了。

     我跪在保險櫃前,把鑰匙插了進去。

    拉開保險櫃的門,裡面有一個紅布包着的東西,我摸了出來,拆開紅布,裡面又有個紅木盆子,做得很精緻。

    我吸了口氣,輕輕打開盒蓋。

    裡面放了三樣東西:一支黑色的英雄鋼筆、一個天藍色的發夾、一張紅葉書簽。

    書簽是大一那年去遊香山買來寄給她的,已經十三年了,鋼筆是她考上大學那年我送的,已經十四年了,發夾是她來南州那年在北京路買的,也是八年前的事了。

    這就是我送給她的全部禮物。

     我把盒子蓋上,用紅布包裹盒子的時候,我開始流淚,淚水像斷線的珍珠,嘩嘩直往下掉。

    我從桌上抓了把紙巾,一邊擦淚一邊向沖涼房走去。

    在嘩嘩的流水中聲,我無法抑制接連不斷的哽咽。

    我隻好把頭埋在水龍頭下面,讓涼水直沖面門。

    然後我喘了一大口氣,像狼一樣嗷叫。

     我感覺很累,真累,不光身累,心也累。

    我把黑匣子捧在懷裡,親了一下。

    我說,石留,你給我些時間,等我找個好日子,我陪你回家。

    這些日子,你先在家裡呆着,好嗎?我會來看你的。

     下了樓,我看了下表,三點過一刻。

    上班要遲到了,可遲不遲到對我來說無所謂,現在誰也不會管我了,包括馮子興。

     三點半到了海關大樓門口,我剛從馬路上轉進去,一個女人向我的車撲了過來,好在是轉彎,車速極慢,我反應也比較快,一腳刹車,一手猛轉方向盤。

    小車戛然而止,那個女人向左門撲了過來,她撐起的雙手撞在車門上。

    我剛想下車查看,那個女人竟然拉開了車門,坐了進來。

    原來是雙兒。

    我說,是你?你怎麼啦?雙兒說,快,快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

    我說,怎麼啦?雙兒說,别問了,快走呀。

    我說,要說安全,咱們單位裡最安全,大樓裡有保安。

    雙兒說,快離開你們單位,求你啦。

    看她那驚恐的樣子,我隻好打轉方向盤,向馬路上開去。

     海關越離越遠,雙兒終于籲了口長氣。

    她說,你怎麼才來上班呀,我等你都快急死了。

    我說,誰知道你在這裡等我呀,你又不給我個電話?什麼事這麼急着要見我?雙兒說,有人想殺我。

    我一聽就笑了。

    雙兒說,我知道你不信。

    我說,大偉一直在找你呢,要是有人敢殺你,大偉還不跟他沒完?雙兒說,别提大偉,他要是能幫我,我就不來找你了。

    我說,說說看,誰要殺你?雙兒說,不知道。

    我哈哈笑了,說,你剛才急着要離開海關,難道說你懷疑海關有人要殺你?雙兒說,是呀。

    我說,懷疑誰呀?雙兒說,還有誰?你們關長。

    我說,哇,你啥時候惹出這麼個大仇人了?雙兒說,你别陰陽怪氣的,真的有人要殺我。

    我說,人家幹嗎要殺你?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雙兒說,還不是因為我妹妹的事。

    我說,這事呀,大偉正為這事找你呢,已經解決了,公安局會你們一個說法的,你們别再告了。

    雙兒說,現在想不告都不行了,我不告,人家就要殺我。

    我說,誰要殺你呀?雙兒說,給我們錢的那個人,我收了人家的錢。

    我說,收錢?收誰的錢?雙兒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願意出錢,那個人說,隻要我們把事情鬧大,他就給我們錢,他一開口就是二十萬。

    我一告,他就把錢打到了我的賬号上。

    過了半個月,事情鬧大了,那人給我發了個短信,說不準私下和解,一定要告到底,跟着又把二十萬打到我的賬上。

    他說,隻要我堅持告下去,這四十萬就歸我了,否則殺我和我妹全家。

    我一看就怕了,而且告的是大偉他們,我不願意。

    這時不知怎麼回事,那個幫我們家的記者也不幫我們了,那些告公安局的也全都不告了。

    這時我收到一個信息,是那個人發來的,叫我回家收屍,還說三天内要我的小命。

    我說,你怎麼會懷疑我們關長呢?雙兒說,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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