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翻了十番呢。
我正在商場裡亂逛的時候,劉雨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幹什麼。
我說逛商店,劉雨說,想不想去打場球?今天太陽不大,正适合打高爾夫。
我現在居然也能偶爾打打高爾夫了,這可是幾年前想也不敢想的。
還是馬羚那婆娘說得好哇,人挪活,樹挪死。
我到東平算是挪對了。
我說,不行哪,待會兒要去拜馮子興,正頭痛送什麼呢?劉雨說,拜馮子興,早講呀,我知道他喜歡啥,這樣吧,你陪我打完九個洞,我陪你去拜馮子興,禮物我替你準備,保證他滿意。
我說,你别拿我開心啊,我可是下了天大的決心。
後來我想,這種事怎麼就告訴給劉雨了呢?我跟她不是很鐵呀。
不過這姐們兒很夠朋友,把我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很當回事,我打高爾夫還是她手把手教的呢。
劉雨說,咱們也别兜圈了,分頭出發,在會所門口見。
打完球已經一點多了,沖完涼,再去她的茶莊吃點東西,差不多三點了。
劉雨叫我不要開車,坐她的車去兜兜風。
我還以為她帶我去買禮物,沒想到車出了城,上了環城高速。
我說,還真去兜風呀?劉雨說,帶你去個地方,讓你開開眼界。
我心想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眼界,不是說打完九個洞就去拜老馮嗎?這都是幹啥呢。
還不能跟她急,她開車,我坐車,急也沒用。
小車後來停在西南鎮的一個山腳下。
我下了車,發現面前是一個青磚圍成的大院子,院裡建了一棟小樓,樓高三層,估計建築面積有六百多方。
院裡種了些奇花異草,四處放的都是奇形怪狀的石頭。
劉雨把車鎖了,站在我身邊,說,開了眼界吧?我說,這是什麼怪人的莊園吧?不過這些石頭真不賴。
我看了劉雨一眼,說,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這些?劉雨說,是呀,知道是誰的嗎?我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些不是咱貧下中農該想的問題。
劉雨說,說出來你别吓着了,是馮子興的。
我還真吓了一跳,我的天,這塊地加上裡面那座樓,少說也要百幾十萬吧,他哪來那麼多錢?劉雨說,你個二百五,值錢的不是這塊地和那棟樓,是裡面的石頭。
我說,石頭?就那些石頭?還值錢呢,你别逗了。
劉雨說,看見小徑旁邊那塊石頭了嗎?是不是跟紅樓夢裡那個石頭有些相似?知道它值多少錢嗎?我說,那塊破石頭能值多少錢?大概也就幾百塊吧。
劉雨說,難怪你一直發達不了,幾百塊,告訴你吧,有個日本商人出價十八萬,老馮還不賣呢。
我說,十八萬,也太誇張了吧?就這塊爛石頭?劉雨說,幾百塊錢的東西老馮會放在這個園子裡當寶一樣藏着嗎?要按照劉雨的意思,咱們老馮的身價早過千萬了。
這還了得,他哪來這麼多錢?他在東平海關也就幾年功夫,而且還是個副手。
以前他一直搞行政,也沒人尿他。
我說,絕了,咱老馮同志愛石頭,大家就投其所好,這石頭吧,你說他是個嗎東西,就算秋後算賬,也說不清個價錢,大家朋友一場,接受人家一塊石頭,你能判他罪嗎?劉雨說,你倒不傻,俗話說,玉有價,石無價,一百也是它,一萬也是它。
我說,把石頭堆在這兒也不是個事,總歸要變成錢才是條路。
劉雨說,你怎麼知道老馮沒把它變成錢?告訴你吧,我每次來擺在這裡的石頭都不同。
我歎了口氣,說,看來我跟老馮尿不到一塊了,咱是想巴結他也沒有那個财力,除非我自己上山下海找。
劉雨說,那還得看你運氣好不好。
我們圍着院牆走了一圈,走到門口時,有幾隻狼狗狂吠起來,吓了我一跳。
我笑着說,保安措施很足的嘛。
劉雨說,那當然,價值連城呢,真正的好東西放在屋子裡,有機會你過來參觀一下,保證讓你歎為觀止。
我發現門口的幾個字寫得不錯,字體很熟悉,走近一看,哇,是賈平凹的手迹。
劉雨說,裡面還有老賈作的序呢。
我說,是嗎?那真要去參觀一下才行,喂,老馮他這麼張揚,就不怕人知道?劉雨說,怕什麼?又不是打的他的名頭,是他兒子在弄,他兒子做貿易,也包括倒賣石頭。
要不,我也不會帶你來參觀,更不會叫你給他送石頭。
我說,原來你帶我來是不安好心,我可沒錢給他買石頭,就算我有錢,也不知道去哪兒買。
劉雨說,不用你操心,我都替你準備好了。
我說,不是吧?你對我這麼好,有什麼企圖?劉雨說,沒有企圖,先讓你欠一份人情。
劉雨讓我上車,開着車東拐西拐,到了一個集市上。
她把車停在一家店面門口。
帶着我往裡走,剛走幾步,就聽見裡面叮叮咚咚的敲擊聲。
進去一看,哇,滿大街的石頭。
不過那些石頭不是什麼奇石,很普通。
劉雨說,這就是南州著名的玉石街。
我明白了,我有個校友就是做玉石生意的,他每個月要去雲南三四次,挑石頭,然後到南州找玉器廠加工。
我說,我有個哥們兒在做這一行,聽說發了。
劉雨說,有人發了,也有人傾家蕩産,做這一行也是賭博,全看運氣。
一路走過,果然有些人在看貨。
我說,劉雨,你不是來給老馮買玉石的吧?劉雨說,不是,半年前,我陪一個朋友來看玉石,剛好看到有人把一塊石頭切開了,買家一看裡面沒有玉,扭頭就走了。
我蹲下一看,你知道看到了什麼?兩株梅花,兩隻畫眉,就在切面上。
也不知是怎麼生成的?真是絕了,我就把它買下來了,店主不識貨,隻要了五百塊錢。
我當時買的時候本來是想着送給老馮的,可又覺着這人不太地道,我不想無緣無故地送給他,就一直放這兒了。
喏,就前面那家店,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了。
劉雨叫店主把石頭拿出來,打開包裝讓我看,還真有些藝術性,就像畫上去的一樣。
後來我就抱着那塊石頭上了車,别說,還真他媽的沉。
上了車,劉雨就開始打電話,約老馮出來吃飯,老馮一口答應了。
劉雨說還有我,這老東西就在那兒支支吾吾的。
劉雨趕緊說,小江弄了塊石頭,想請你鑒賞一下。
馮老頭這才說,好好,一起吃餐飯吧。
就在南州酒家吃,離老馮住的地方近。
我們剛停好車,老馮和他兒子也到了。
馮公子我是久聞大名,但還是第一次見面。
他是靠外貿發的家,後來越做越大,如今外貿在他的生意中占的份額據說很小。
老馮跟劉雨握了手,接着跟我握。
馮公子隻是象征性地向我搖了搖手。
劉雨說,江主任,還是辛苦你把石頭抱出來,請馮關長在房間裡鑒賞。
結果我像一個傻瓜一樣在衆目睽睽下抱着一塊石頭進了酒店。
馮公子一路跟小姐打情罵俏,劉雨陪着老馮說話。
進了房間,一個部長才幫我把石頭接了下去,放在茶幾上。
我說謝謝,心裡卻想着你怎麼不早點過來?
馮子興拿出一個放大鏡,在石頭上照來照去。
他觀察了半天才把放大鏡收起來,說不錯。
大家喝茶的時候,老馮才正眼看我,問我幾時對石頭有興趣的。
我說興趣就說不上,不過有幾個玩石頭的朋友,受了點感染而已。
馮子興對我的回答根本就不感興趣,他嗯了兩聲,開始跟劉雨探讨股市。
馮公子呢,打進房起就在跟什麼人煲電話粥,不時誇張至極地笑幾聲。
他正眼也沒瞅過那塊石頭,所以我覺得他倒賣石頭大概是徒有虛名。
真正對石頭感興趣的是馮子興,當然他在意的是石頭所體現的商業價值。
喝開茶後,老馮就沒再看那塊石頭,好像根本不當回事一樣,但我覺得他是對那塊石頭是很滿意的。
吃到九點多,大家才散了。
劉雨叫服務員幫忙把石頭搬下去,放到馮公子的車上。
老馮說,喂,君子不奪人所好。
走過去攔着。
劉雨說,馮關,你就别客氣了,這叫名石投名主。
石頭在小江那兒是糟蹋了,在你這兒才叫物盡其用。
馮子興聽了,就不再攔着。
走過來跟我拉了下手,到底沒講一個謝字。
從此我對馮子興再沒有一點好感,可我還得在他面前裝孫子。